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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好像等待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等待了好久好久的东西忽然在一个河边漫步的晚上找到了,欣喜,更多的是彷徨,明明不知所措却什么都不想去想,不想去做。
裴言卿,她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悄悄睁开了眼。
他却闭着眼睛,脸上居然是有些脆弱的神情。他的眼睫有些颤动,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一般。
你是谁?
她忽然起了这种奇怪的念头,就像刚才裴言卿莫名其妙地问她,我哪里见过你呢?
她在这地府中已经不知道多少年,唯一做伴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早年上了天上的墨欢,一个是云清许。云清许与她向来亲昵的,只是他的亲昵让她受宠若惊,只是牵手就让她慌慌张张想逃。
那么个神仙一样的云清许青睐她,她本该烧香拜佛在奈何桥边供奉个香炉才是,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只是,有些事情听得容易,做起来难。
她喜欢云清许,喜欢待在他身边,却从来没想过把他和来来往往奈何桥边,在三生石上刻下姓名的一对对小情侣联系起来过。他更像师长,朋友,或者是干脆是庙里供奉的那尊神像。
而现在,挨着裴言卿,她白婆婆老人家却结结实实地乱了心跳。
唇舌的交缠总是带着点迷醉的,至少比酒香醉人,更何况裴禽兽本来就是个桃花相的主,他的亲昵,怎么的带了桃粉色儿。
霄白很无耻地发现自己压根就不想反抗挣扎,她几乎是有点贪婪地享受着,一边看着眼前这个闭着眼睛有点脆弱的禽兽,一边想着来来往往在三生石上刻名字的情侣。三生石上的名字只是当天的,其实每过十二个时辰它就会自个儿把身上的划痕都去掉,日复一日,没有终结。
也许这就是人间的情感罢。
刻的时候每个人都以为是永恒,时间却把它们消蚀成了一段时间,忘的忘死的死,劳燕分飞的也有。
霄白迷迷糊糊地想着,这禽兽那么眼熟,是不是某个时候,她白婆婆也曾经像往来的那些让她气得想拿热汤往他们身上泼的那些腻腻歪歪磨磨蹭蹭很是讨打的情侣一样,在三生石上扯着这禽兽刻名字呢?
毕竟,没有证据说没刻过,不是么?
那天,她装醉装到了底,在裴禽兽的小院里趴着歇息了个把个时辰,才装作迷迷糊糊醒来的样子。裴禽兽就坐在桌边,眼色如琉璃,笑如初月。
禽兽。她默默念,居然装得那么像。
裴言卿却执了杯酒,笑靥如花。
“小白,你打算在地府待多久?”
“不知道,奈何桥我过不去。”她已经冲了许多次了,每次都失败。
“要是能过去呢?”
“那就过去呗,”霄白咧嘴笑,“我想过人间的日子。”
“要是能过去了,”裴言卿低眉浅笑,“叫上我,这样,我们下辈子的年纪应该会相仿。”
“干嘛?”
裴言卿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微微出了点神,片刻后他醒悟过来,皱起了眉头有些恨铁不成钢。
“喂——”霄白觉得浑身被盯得起了鸡皮疙瘩。
裴言卿半晌挤出一个字:“笨!”
……
风景二字,是用来煞的。
那天喝酒,霄白的命数里难得开了枝桃花,虽然这桃花妖了点,禽兽了点,却实实在在是一枝□的桃花。
她还有一枝透白的桃花在路上拦住了她,盯了她半晌,默默伸手拉过了她的手往前走。
“……清清清……许啊。”
“你去找裴言卿?”云清许的眼里难得起了恼怒。
霄白尴尬点头。
“我不许!”
“……”
云清许轻轻地把明显已经僵成了木头的霄白牵到了奈何桥边,用手指替她梳理凌乱的发丝,他轻声问她:“我不行吗?”
他已经等了那么久,那么久,他看着她从抱着膝盖的孩童长到亭亭玉立,看着她眼里的对自己的迷恋。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再也抓不住她呢?
我不行吗?他放下所有的架子,小心翼翼地问出这个不知道徘徊了多久的疑问。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采了枝花儿送到心仪的人面前轻声问:你喜欢不喜欢?
喜欢不喜欢花?喜欢不喜欢我?
而如今,他是狠了心呢喃着问她:我不行吗?我难道不可以陪在你身边,我难道比不上裴言卿?我难道……不够爱?
霄白傻傻看着,这个谪仙一样的人物眼里分明露出了痛楚,让她想起了曾经在奈何桥边见到过的一个花妖。花妖说他是朱墨国里湖眉山上的生灵,叫昙莲花。她好奇,叫他显了原形让她看看,然后她就见着了那个叫昙莲花的样子。
白色的花瓣,如月色一般皎洁清雅,然而那样的花瓣中央靠近花蕊的地方却有着点点红斑,就像是泼上去的血。那个花妖说,万万年前他爱上的那个人的血泼在了他身上,才成了这副样子。后来天帝降下劫难,他就选了生生世世开在湖眉山上,永世不为人,不为仙,不为鬼。
昙莲花,取的就是贪恋二字。
而现在的云清许那双痛楚的眼睛,就像是昙莲花中央的那几个红斑血迹。
他说:我不行吗?
霄白慌乱地瞅着自己的脚尖衣摆,支支吾吾开口告诉他:“清许,你可以找更好的天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