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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一章 耳光响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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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南明为朝廷之地,其实为贼匪之窝,河南之民,亲贼不亲官,助寇不助军。官军行至河南,音信不通,粮草难征,而贼则耳聪目明,粮草充沛。此其源,皆未行新政之故。故宜仿山东之成例,先查通贼之官绅,后推减租减息与官绅一体纳粮。”

    类似的话,在罗谈二位总兵给崇祯的题本之中,李华宇写给兵部和内阁关于撤离开封的奏报之中都出现过。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河南已经没有了官军存身的基础了。老百姓不拿官军当成朝廷的军队,更不要说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了。不去找农民军通风报信就算是对得起你了!归根结底,就是河南依旧不曾推行新政的缘故。

    这些题本上去之后,若是说朝廷没有反应那是瞎话。皇帝的圣旨很快就下来了。着令河南地方官员在河南府、归德府、开封府等处推行新政,执行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制度,可是,这群朝廷大员们纯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此时节,上述地区都被李自成所控制,不错,朝廷的新政正在缓慢的被推行着,可是,推行这些制度的却不是大明官吏,而是李自成的手下!这些事我们暂且不表。

    至于说邻近的省份山东和更加遥远些的登莱,又是一副什么情景呢?

    从莱州湾登岸之后,李守汉看到的便是一片片金黄色的麦田,在阵阵暑热的南风吹动下,摇动着阵阵麦浪,令人赏心悦目。

    沿着莱州的官道向两侧望去,极目力之所及,方圆数十里都是一片片的麦田。不时的有农人在田间劳作。

    一粒精心挑选出的小麦麦种。经历了播种、出苗、分蘖、越冬、返青、起身、拔节、挑旗、抽穗、开花、灌浆、成熟,等诸多环节,在沃土中生长了24o天。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

    从那些面色黧黑,粗手大脚的农人脸上的神色。李守汉不问便知,今年的收成应该不错,甚至会是这些一辈子与土地庄稼打交道的人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好收成。

    其实,整个登莱三府,也就是我们熟悉的胶东地区,沿着胶济铁路一直到济南,然后从南到北,整个山东都是国内的棉卖产区。特别是胶东的高密地区。这里不光是有红高粱,高密小麦的品质更好,为公认的“黄金优麦区”,在民间素有“东北米,高密麦(面)”之说。

    不过,这大片大片的麦田,亩产就有点让人垂头丧气了。

    随同李守汉南下的几名官员,将高密县的官员找来,当然肯定不是现在在县城里的知县大人了。而是在青杀口地方的工作队队长。

    “这些田土,一亩地能够打多少麦子?”

    那队长虽然不认识李家父子。但是从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的诸多护卫等迹象一望便知,这绝对是大人物:“上田一亩可以到二百斤左右,下田在一百斤上下!”

    这话一出。顿时让李守汉有些瞠目结舌。他为了山东各地的田庄,可谓付出了不少的心血和代价。从各种熟铁打造的农具,到鼓励农民积肥,为了把日照变成自家的棉花主产区,甚至不惜血本的从琉球运输鸟粪过来。

    结果,就是这样的亩产?说好的亩产几百斤呢?说好的亩产几石小麦呢?怎么什么事情一到我这里,就成了这样?

    (其实,这也是网文看多了的严重后遗症。解放前,小麦的平均亩产只有不到1oo斤。1951年人民日报有一篇文章,说河北大丰收。小麦亩产15o斤。所以,明人的笔记里说小麦一亩打几石的。还有各种穿越小说里说小麦一季可以收几石的,都可以视为放卫星了。最高单产同平均亩产是两回事。)

    “我们不往济南去了,就在莱州府停留。等莱州府的麦子收完了,咱们便启程南下!”

    按照主席说的,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李守汉打算在莱州府做一个调查,解剖一下麻雀。看看自己在山东在登莱地区推行的这套制度到底怎么样。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白居易的这首《观刈麦》很是恰当的描述了北方农村在麦收时节的情景。

    农历五月,正是山东最炎热的月份之一,如果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去手工收割夏粮。因为觉着天气太热,人太辛苦,并且有联合收割机不用,岂不是脑残?可惜的是,明末没有联合收割机,农民也没人觉着收夏粮辛苦。

    在这如今到处都是饿死人的饥荒年月,有粮食丰收就不错了!人们挥动着手中的镰刀,奋力的收割着麦子。

    田间地头,田主和庄子头们,也是不惜工本的在树荫下放着用大瓦罐子盛好放凉的绿豆汤,有那大方些的、田地多的田主,甚至还在绿豆汤里放了些白砂糖。为的就是让伙计们能够在这龙口夺粮的日子里,尽快的把麦子收割完毕,好进行下面的脱粒、晾晒、扬场。

    要说往年,农民可能还怠倦一些,因为反正这田里的庄稼,要么是朝廷的,要么是地主的,反正就是没有自己的。可今年,山东大部地区,特别是东部,已经严格执行了李守汉的新政。

    如果说农民对于新政的其他意义还都比较模糊的话,对经济上的利益那可是算的一清二楚。行走在各处乡镇之间的工作队,每到一村,便会被人们围拢在中间,挤得风雨不透。人们从他们口中得知,自己耕种的那些田地,不管是自家的,还是租种田主的,到底要缴纳多少地租和钱粮。通过减租减息和官绅一体纳粮,农民的负担大大减轻,特别是因为南中商人的介入。卖粮不再难,也不会受到粮行的商业剥削,所以几乎所有的农民都是干劲十足。

    对于小麦和棉花的收购。可是不仅仅是南中背景的商人们虎视眈眈的盯着,各地的粮食商人。棉花商人都将眼睛盯住了山东和登莱各地的田地。南粤军系统的那些大田庄、大农场,晋商也好,江南商人也好,自然是不敢打主意,可是遍布各地州县的大小地主们却是他们能够影响到的。

    于是乎,为了尚在田地里的棉花和麦子,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斗,早在三四月间便已经悄悄打响。战斗的目标就是粮食和棉花。

    谁都知道。有了麦子就是掌握了开启银箱的钥匙,有了棉花,便有了布匹。任凭是谁,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都不会心慈手软。

    不过,几番争斗下来,晋商也好,江南徽商也好,都悲哀的发现,自己的财力似乎远远不是对手。在南中商人充足的现金和诱惑力巨大的工业券面前,各地的农民和田主们都很明智的做出了选择。

    原因嘛!很简单。除了那些可爱的银白色小圆片和那些闪烁着青蓝色金属光芒的农具之外,更多的是种种事实。

    从去年冬天到今年山东春天可以说特别热闹,先是阿巴泰入寇。之后是艰苦的反击阿巴泰的战争,然后是京营奉旨替天行道,本来这些就已经让山东的农民目瞪口呆了。结果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们觉着之前的事情根本不算什么。

    南粤军在赶走阿巴泰之后搞政权下乡甚至下村,一边把盘踞在各处乡村的巫婆神汉们毫不客气的丢去做苦工,把原本被他们控制了很大一部分份额的救治人们身体和灵魂的市场份额抢夺到手,让随行的郎中们在各地普及各种医疗卫生知识。在放医发药的同时,南中商人们更是四处推销新式农具和良种,还有一种据说是海外鸟屎的肥料。可惜这些肥料要优先供给山东各处大农庄的棉田。轮不到一般的庄户人。但是就算如此,有了锋利坚固的钢铁农具和良种。人们可以将土地更加的深耕,避免了病虫害。加上今年年景还不错,很多地方的小麦便是这样达到了惊人的二百斤亩产。

    别说一般的农民乐开了花,连当年咬着牙发着狠大骂新政的田主仕绅们也颇为意外,总体算了一下,自己的田租收入虽然减少了,可是,其他收入却增加了不少。很简单的一个道理,穷鬼们手里有了粮食,有了些小钱,少不得要添置些东西。这么计算下来,今年的收入远远比自己预计的多。

    要是再这么发展下去,粮食继续提升,岂不是说自己收益甚至可能比以往还多?这帮南蛮子,到底用了什么妖法,居然能像变魔术一样增加产量?由于有李守汉的授权,加上以往的商业经验,南中商人适时的推出了小额贷款业务。农民可以用这些贷款购买南中商人手里的农具衣物食品药品,而且这些贷款几乎是无利息的,只需要你在收获粮食之后卖给南中的商人粮食就可以顺便偿还。这种贷款形式被很形象的称为买青苗。

    一时间,不仅是贫下中农,就连小地主富农都是欢欣鼓舞,因为往年这种贷款,一直都是大地主剥削的重要手段。如今不仅租息减了,连这种最容易产生阎王债的情况南中偶读想办法解决,那还有啥说的,拼命干呗!

    于是,山东的各个村庄都在紧锣密鼓的抢收夏粮,真真是起的比鸡早,收工比小姐晚,甚至有些人还提议来个挑灯夜战,以便用最快的速度收完夏粮。当然,各地方的田主和南粤军的田庄里,少不得要多蒸上几锅饭,多预备些油水大的菜肴,来犒劳出大力流大汗的伙计们。虽然这种事情毕竟还是少数,但是却极大程度的激发了佃户和农户们的劳动热情,一天两顿在田间地头吃上油水丰足的饭食,便是体力消耗巨大的抢收抢种活动,也不曾将这些朴实的庄稼汉子们击垮,许多人反而胖了些,脸上也浮现出了对美好日子的憧憬。

    而这种神情确实已经好久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脸上了。

    在夏粮抢收完毕之后,便是轮到山东的各地官府惊讶了。他们见到了自己不敢想象的一幕。夏粮收割完毕之后,南粤军遍布在登莱各地的基层干部号召尽快把朝廷的税银交上去。于是在卖完粮之后,各个村庄自发组织人员去上缴银元,一时间县衙门庭若市。

    虽然有南粤军工作队的人带队。各处县衙的户房书办简称户书不再敢对这些来缴纳钱粮的农户进行刁难,收取各种规费,不过。却也是有些手脚无措。

    许多人首先是先看看太阳是不是西边升起来的,然后暗自咬咬自己的舌头。看看是不是自己在做梦。以往要点税银恨不得开战,今年居然主动送上门,还他娘的是面带笑容的送来,这个世界是不是太疯狂了一点?

    不过,稍稍的想一想,这大半年来各种疯狂之事还少吗?各地的户书们,只管慨叹自己遇到了这个年月之余,开始收粮。

    其实。如果他们肯出县城去各处乡下看看的话,就会发现,疯狂的事情不止一件。

    其中一件令人几乎咬断了自己舌头的事,便是在夏收的时候,登莱和山东各地的驻军、壮丁队、守望队也积极的投入其中。

    眼下虽说各处用兵的地方依旧不少,但是早在李华宇带着手下的主力部队去河南时,便给各处驻军下了命令,要他们参与到夏粮抢收抢种之中。留守山东、登莱等处的南粤军系统部队加上各种准军事力量的民兵也有数万之众。这些人,可都是壮劳力!

    虽然说军队参与生产和救灾,是南粤军例行的惯例之外。但是在内地却是前所未有之事,许多在中原入伍的兵士,甚至是基层军官都颇为不理解。老子们当兵吃粮。什么时候还得去帮老百姓收庄稼?针对这种情形,李华宇特别强调,这次夏收,也是实践两参一改三结合的考核,所有留在山东的军队必须积极参与,不然考核落后,后果你懂的!

    一时间南粤军从各处的警备旅到守望队、壮丁队等民兵组织闻风而动,用各种实际行动支援夏收。一般的多数是直接投身到夏收第一线,直接免费给老百姓当劳工。也有脑袋活络的。制造小车马车等工具间接支援夏收。还有一些帮助修复一些农田水利,算是为今后的生产铺路。不过最离谱的是有人想挖深井和修筑引水工程。以扩大棉花种植面积,不过因为工程浩大。所以需要严密的审批,没得以立刻动工。面对此情此景,老百姓先是恐惧,后是震惊。恐惧的原因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兵就是祸,这么多兵马下乡,还能有老百姓的好日子?

    但是事实推翻了老百姓的猜测,等军队民兵开始各种帮助生产的时候,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有没有搞错,你们军队到民间,不抢粮不抓花姑娘,这还叫军队?更别说还帮忙干活,制造工具甚至修复水利,别搞错,这应该是某某大善人老来得子才有可能干一点的事。你们把这些事都干了,让大善人干什么?军队不抢劫光干好事,那让圣主明君脸往哪放?不过真好啊,如果这样的日子,能够一直都有就太好了。

    从震惊中清醒的民众也开始用各种方式回馈军队,最开始,军队为了避免老百姓误会,都是驻扎村外搭个临时窝棚住,现在各村开始派代表请军队进村借住。另外军队的饮食也由各村负责了,为了表示自己的感激,村民甚至借贷从南中商人那里购买肉瓷罐风鸡咸肉等他们认为最好的吃食送给军队吃。不过这种行为被军队严词拒绝,除了纪律之外,军队内心也在吐槽,别开玩笑了,军营里就隔三差五的吃这个,怎么换个地方还这样啊?有那个心思为啥不能弄点新鲜肉食蔬菜来啊?!

    除了生产之外,军队还自觉承担了维护治安的工作。首先要知道一点,现在不是二十一世纪,而是明末,所以治安差的一匹吊糟。如果不是南粤军的经营,山东早就是土匪窝。虽然说经过了战争和剿匪以及根据地建设,大股土匪不是消灭就是跑掉,但是流窜在省内的小股毛贼还是不少的。至于说在山东各处边境流窜的大股杆子、马贼,也是不少的。更有各种各样的官兵也是眼睛饿得发蓝!

    在这饥荒遍地的局面下,山东获得了空前的丰收,那在所有人眼中,都是肥肉放在眼前,焉有不吃之理?

    因此,用武力保卫夏收也是军队最沉重迫切的任务。幸好,由于之前对付阿巴泰时打下的基础,老百姓对军队剿匪异常支持。所以整个山东都是南粤军的软地,是各种响马杆子的硬地。有不开眼的土匪刚刚抢了一个村庄,兴高采烈的赶着车马准备将抢掠来的粮食运走,不待军队动手,十里八村鸣锣相应,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响彻云霄。很多土匪根本没打就吓的四散奔逃,但是往往他们会很悲哀的发现,往常对付各种官军民团的绝招,在南粤军这里没有用了。说起跑,南粤军跑的比他们还快,比他们还能跑!

    所以几番较量之后,基本上没有人再敢去想山东的麦子,虽然肉是挺肥,但是小命更重要。

    在麦收和剿匪战争中,南中的干部也经受了考验,他们大多都是从南中各个学校毕业的新生,虽然受过一些培训,但是毕竟缺乏执政经验,也没有经历血与火的考验。不过多数干部还是证明他们经得起考验,夏收的时候他们起早贪黑苦干,而一旦发现土匪,他们更是立刻带领群众冲锋陷阵。曾经有一个南中干部,发现土匪进村之后,只靠一把南中的铁锹就砍翻五个土匪。只不过事后让他哭笑不得的是,南中的铁锹大卖,他这个广告演员却没获得表演费。当然,这是玩笑,他也没指望这个。总之,通过夏收和剿匪,整个山东的新政成果得到了巩固,基层政权被加强,军队更是跟民众建立了良好的鱼水情。可以说,山东此时已经森严壁垒,任何随便攻击的行为都等于是送死。

    这些情报,被通过各种渠道送到李守汉和李华宇的面前,父子相同的是都很自豪和欣慰。要说不同,李守汉是想,哼,太祖爷的绝招也是你们能对抗的?李华宇则是想,山东已经巩固,那么将来争霸天下,试看谁能是吾等对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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