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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成锅底,稍稍松了口气。
纪氏心更细些,为着她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缘故,她一直留心谢太尉。她却是看到,谢太尉眉间轻蹙,笼着淡淡的哀伤。那哀伤她太熟悉了,每年总得见几回……旁人却没机会见着,也因他常冷着脸,轻易不露痕迹,叫人怎么都难以把这种情绪和位高权重的他联想到一处。
她心中打了个战栗,再往九娘子那边望去,王家的女眷和大房几个侄媳妇已将人围在了梳妆台前。王家捧上一个妆匣子,全福人就拿起一支赤金丹凤红眼宝石钗,往九娘子如云乌发里插戴。
围观者又是一溜吉祥喜庆话,纪氏不着痕迹地瞥向一侧,就在全福人一声声“弟妹”里,谢太尉唇线紧抿,眉宇间露出了清晰的不耐烦。
鬼使神差的,纪氏望向秦明彦,碰巧他也注意到了谢骁的异样,正和纪氏对上了眸子。纪氏心头古怪的感觉更甚,怕被人发现了什么似的,强自镇定地转开了目光。
礼毕,两家的女眷就亲热地说起了话儿,只眼神都往谢太尉那边去。秦明彦就识趣地拉着谢骁告退,毕竟两个大男人不方便杵在屋里。
由始至终,景语都没往他的方向再看过一眼,几多种脂粉香味围上来,将她熏得有些晕乎。欢声笑语间,她能感觉到他的注目,那视线落在身上并不炙热,却有如实质,沉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甚至他走后,那若有似无的凝视还仿佛留在了屋里。
她终于透过大开的花窗往外望了一眼,院里只有许多小丫鬟,还有湛蓝的天色。
留下众人均是暗暗松了口气。尤其王家来的几位女眷,此前并不知秦府大房还和谢太尉有亲厚关系,一个庶女行聘都能引他前来观礼,顿时高看了景语好几眼。
陈氏自然不会解释,笑着和众人客套寒暄。
出了瑞姨娘的小院,秦明彦就问谢骁:“我近日新打了一副珍珑棋局,你要不要来解解看?”
谢骁耳中还是屋里那些笑声,过了一会儿才听到秦明彦说的话。他忍住回身的念想,低声道:“试试吧。”
至少还能在府里多待一会儿。
秦明彦就拄着拐杖带路。回去一路都是喜庆之色,树上结着彩绸,往来走动的仆婢也扬着笑脸,这样喜庆的日子,府里都是会发赏钱的。
王家的聘礼已经抬进陈氏大屋,他们一路走来时而会听到议论声,“十二担的喜饼”,“八式海味”,“六副首饰妆匣”;这还是能叫下人看分明的,雪花花的聘金盖着红绸不知有多少,更有许多衣物零碎装了箱子抬进来;至于那些果茶糖酒更是数不胜数,晚些时候就要在府里分下来,也出门分给街坊邻里。
谢骁一言不发,默默听着,那些愉快的笑声就这样穿耳而过。
转去了三房的岔路,一下就清静了不少。这里树上没挂红绸,也没有热闹的喧声。
路过那个小院时,谢骁忽然站住了。
“怎么了?”秦明彦发现了他的异样,也发现了他们站在哪里,是那个种着琼花树的院子。
“松珩,”谢骁开口,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干涩,“把这里拆了吧。”
秦明彦握着拐杖的手指蓦然一紧,还是笑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这路上没有旁的人了,只有他们两个站在院墙外。墙那边,还有一株繁茂的琼花树,枝叶伸展向着天空,肆意生长高出了墙头一大截。
“拆了吧,”谢骁依然是那样空茫的声音,“不要让纪氏难做。”
不要让纪氏难做……秦明彦没有接话。他们都知道,纪氏为什么难做,这不只是他们两个男人之间的事,也成了横亘在纪氏心头的一根刺。
秦明彦抬头,望向那浓绿的树冠,心头也有一丝恍惚:“一眨眼都这么多年了,当初她留下的,不过一粒种子……”
十几年前,那年秋末初冬的季节,他又在宁国公府上看到了她。
她和几个小娘子一起,路过几株琼树下。国公府的琼树很有年头了,又高又壮,正是落叶结果的时节,正好有种子掉下来砸到了她头上。
有人惊呼,他听到她的笑声,“是琼花的种子呢,不妨事的,埋到地里第二年就会发芽出苗了。”
然后她抬手在发间找到了一粒花种,没有丢在地上。她轻轻折下皓腕,种子便依着她的指尖,滚落在了树下的石凳上,泛起无声涟漪。
她的手指纤侬莹润,低头时眉眼温柔,竟叫这萧索的季节都艳丽了几分。
她们走后,他走上前来。人去香消,只有石凳上留下一粒树种。
惊鸿照影,莫如是。
“松珩,拆了吧。”
谢骁第三次开口,侧身回望着他:“过去都过去了,纪夫人待你至情至诚,世间少有。这些添堵的事,原是我私心,却是我对不起你们。”
他说到对不起时,声音有一丝含糊的颤抖。
十年,她去后十年,秦明彦已可以很平静了。他看着老友,还能笑着安慰他:“子明,我现在时而还会想起那时年轻,便如回想一场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