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看到了自己年迈时候的模样。

    就在这时，老旧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明觉立刻回头，看到一身红裙烈焰如火的叶长安。

    说是叶长安，只是她们长相一模一样宛如双生。但神情迥然不同。

    女子款款而入，她撑着一柄油纸伞，伞面绘制四副江南雪景，清秀雅致，伞上有着薄薄的雪，似是从不远处赶来。

    女子红唇唇微启，声音清脆如雨滴落在瓷瓶上，“大和尚，我要走啦。”

    僧人闻言缓缓睁开眼，那双眼依旧是精光内敛，悲悯众生的。

    他说，“我知道。从50年前，你被镇压在四大宗门的四肢离奇失踪之后，我就知道，终有一天你会挣脱樊笼。”

    女子歪歪头，有一种天真的抚媚，“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再把我关回去吗？”

    和尚摇头，“不，我已关不住你了。这世间也没人能够关得住你。能够关得住你的，只有你自己的心。”

    女子闻言莞尔，涂着蔻丹的纤纤手指，指着自己胸口，“可是怎么办呢？大和尚，你说过，我是没有心的。”

    “只要你不犯杀戮，不肆意生杀夺于别人性命。总有一天，你会有的。”

    女子蹙眉，眼中似烟雨朦胧，“好吧。”她笑了笑，“我要去人间看看，你说人间是个好地方。”

    老僧叹息，“人间此刻正是动乱之时，不如你去妖族，在那里也许你能找到你的身世之谜。”

    “妖族，”女子喃喃自语，嫣然一笑，“好啊，那我就去妖族好了。”

    她转身欲走，忽然回眸，吴侬软语缱绻缠绵，“大和尚，你是不是要死了？我闻见你身上的死气了。”

    和尚安详闭目，“是的。”

    女子又问，“那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和尚说，“佛家讲究轮回转世，也许能见到，但见到的一定不是我。”

    他打着机锋，女子似懂非懂，墨黑的瞳流露出天真的困惑，“听不懂呀。”

    远处传来浑厚撞钟声，余音寥寥。早起的僧侣要做早课了。

    女子撑着伞后退一步，“我走啦。如果以后再遇到你，就来找你玩儿。你讲的人间的故事很有趣。”

    和尚微笑，“不用了，若有来世，相见不如不见。”

    他自言自语，嗓音低哑，“第一最好不相见……”

    女子撑着伞在雪中渐行渐远，落雪纷纷模糊了她的背影，天地苍茫。

    直到袅婷身姿完全消失在视野中，禅房里的老僧安然闭目，唇畔含笑，一代高僧就此圆寂。

    第48章

    明觉第二天早上, 给叶长安打了个电话，说明昨晚上去罗云浩那里恰好遇到合欢宗掌门残魂的事。

    叶长安讶异, “没想到合欢宗竟然还有余孽尚存。”她还以为那时候自己都杀干净了。

    修士修炼不容易, 为求长生自然也格外惜命，多少都有保命的手段。元婴修士的元胎宛如第二条命, 而金丹修士若能想方设法保留残魂, 也不是没有复生的机会。

    也幸好从小怜那里得到消息，趁早灭了对方, 否则后患无穷，不知道又有多少女子被他糟蹋。

    明觉却是立刻道, “你和合欢宗打过交道。”

    过往和叶长安的接触, 她只透露自己闭关了200年, 却从未说过她到底修行了多少年。

    而合欢宗是千年前才存在的宗门。

    她的话隐隐透出她经历的岁月，远比他们以为的要长得多。

    叶长安应付过去，“我见多识广么。”

    又聊了几句。在挂断电话之前, 明觉突然说，“你还记得《大华严咒》的前半段吗？”

    他一说, 叶长安想起件事，“记得呀，你要要吗？我回头默给你。这本来就是你们白马寺的法诀, 自然应完璧归赵。”

    明觉道谢。

    身在片场的叶长安，看着工作人员搬动道具，她退到角落处，轻声道, “我只在网红海选的时候念过那段佛经的后半段。从未说过还有前半段，也没说过佛经全名。你有了之前的记忆？”

    年轻男人干净若清泉涓涓的声音隔着手机静静响起，“我在梦中听到过。也见着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女人。那是你吗。”

    叶长安用手指百无聊赖卷着鬓发，反问道，“那他们都说你是佛祖转世，你是吗。”

    同样的问题叶长安上一次问的时候，他笃定说不是。

    而这一次，僧人沉默了。

    叶长安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你想是就是，不想就不想。毋需动摇。”

    明觉心神微动。

    “导演叫我了。”叶长安挂断电话，微笑朝着片场走去。

    她只是遵照大和尚的愿望。她记着临走时大和尚念叨的话，后来在人世间行走的时候，终于知道了全文。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识；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