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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开的窗子外有荧光闪烁,她伸长脖子向外道:“外头开的是奈何花罢?”赤足跳到地面,她把鱼丸抱到床上,脱了他的鞋袜,把被褥拉到他的脖子底下,拍一拍被褥道:“时辰不早了,小孩子不好熬夜的,你且乖乖睡下,我去看一会儿奈何花就回来陪你,今夜我不回魔界。”
魔界与仙界何其相近,只要穿过一道结界便能互相往来,但自古以来仙魔便有别,一正一反,一善一恶,结界边不晓得死过多少仙人与魔人。
仙界有的植物魔界也有,百花繁芜绿木葱郁,碧波荡漾花海摇曳,四时风光绮丽,唯独少了她最爱的一种——奈何花。
魔界是没有奈何花的,它只在仙界盛开。
又属无生谷的奈何花生长得最好。
奈何奈何,无可奈何。
花叶花杆分离挺拔,一棵一棵连成片,绯色的花瓣层层叠叠隐藏在浅绿色叶子下,九根纤细的鹅黄色花蕊高高挑起,发出稀碎的荧光,照亮了这一方寂静黑夜。
雪颂在花间跳了支魔族的祈祷舞,魔族的舞一向有爆发力,广袖飞舞成当空彩练,不像仙界的舞那般轻柔曼妙百转千回。跳完一支魔族的舞往往会大汗淋漓。她跳得很难看,手脚伸展的一点儿都不唯美,但夜这样深,没旁人在,她只跳给自己看,也不在乎好不好看了。
雪颂她老爹总说魔族帝姬身份高贵,应当多学兵法,或者修习如何锻造兵器,妖月刺轮便是她自个儿做出来的。长大后她才晓得,旁人家的姑娘打小学的是歌舞书画,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忒招人怜爱,哪像她,两句话说不对付就亮妖月刺轮要揍人。
一舞毕,她攀了朵奈何花在手,不远处响起踟蹰的脚步声,格外轻巧,似乎是小孩子发出的动静。无妄睡下了便不会再起来,无生谷外头有结界,一般人进不来,那么,便只能是被她硬按在床上的鱼丸小朋友了。
她专心看着手中的奈何花,头也不回的威胁他道:“不是让你乖乖睡觉么,怎的还是偷偷跑了出来?前些日子偷看我沐浴的账还没有结完,今儿个你又偷看我跳舞。罪加一等,不可饶恕,我肯定要把你送去归墟的海眼里泡泡。”
鱼丸默不作声,应当是被她吓住了。
她捧着花朵儿在原地转了个圈,臂弯的帛带被花枝缠住了,她垂手将它解救出来,道:“无妄说你没有父母,那我们算是天涯沦落的苦命人一对,真该拜个把子。”把奈何花抵在鼻子下,轻嗅浅淡花香,垂眸淡淡道:“我也没有父母了。”
子时已到,无生谷开始飘起细细的雪花,她抬头去感受雪花落在面上的冰凉感,微微一笑道:“只是你可能比我更可怜一些,生下来就被父母抛弃了,而我,则是在父君母后的照顾下长大的,享受了多年父母疼爱。”有一点雪落到她的睫毛上,她眨了眨眼睛,浓密乌黑的睫毛便跟着抖上一抖,“我总觉得,父君的死我有一部分责任,若当初我不执意留在仙界,而是回到魔界接他的班,他不会操劳郁结得病,更不会这么早死去。同他年岁差不多大的上古巨魔仍有存活于世的,虽然相貌已然苍老不堪,项背也不再挺直,但活着终究是件好事。父君总说我是个不孝女,从前爱和他争执不愿承认,能把魔宫的屋檐顶掀起来,而今我认了,本帝姬……委实不孝。”
重重夜影遮住了泰半视线,小胖子鱼丸站在一块低矮的磐石之后,只露出半个脑袋,静静站立着默不作声。是个合格的听众。
兴许是今夜的月色太好,她忍不住想把心底积压的话吐出来一些,可惜无生谷没有酒,不若她真想边喝着酒边花前月下的说胡话。
“小可爱,你觉得我可笑吗。”她自嘲笑道:“心底痛的要死,可面上还是要同他谈笑风生,甚么情绪都不敢表露出来,生怕被他发现、被周围看着我的人发现。你说,做魔帝怎么回这么累,这么孤独呢?”
她由衷叹了口气,“重生有甚么意思,还不若当个尸体躺在冰冷的泥土下,甚么都不用管。说来,当尸体的确比当活人容易得多,容易到连呼吸都不用。”
鱼丸的声音从磐石那头传来,“你说的他,是谁?”稍微有些沧桑,不复白日里的活泼无邪,但仔细听来的确是鱼丸的声音,可能是夜深了有些困倦之故。
雪颂喃喃道:“是谁?当然是他。”小心翼翼地把奈何花别在鸦色发间,她踮脚腾空飞到奈何花丛上,踩着花尖漫步。她问鱼丸:“你知道奈何花的传说吗?”又自顾自道:“你这么小能知道些甚么,奈何花出现的时候没准你还在你娘肚子里,还是我同你说罢。”
他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哪怕同他说了他也记不住,兴许睡一觉便忘却了。
及腰的长发被带着雪花的风吹乱,她拢一拢乱发,嗓音空灵道:“仙界传说,奈何花不是仙界本就生长的繁花,它是魔界的某个女子变的。那个魔界的女子来仙界找要找的人,找了许多年也没能找到,无数个漫长而无果的夜晚煎熬着她的年华,失望加上气急攻心,她终于身死在了仙界。身死后的第一百年,兴许是执念消散不掉,她变作了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