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视线，夏如初恍若不觉。
    “二哥，爸想和她说话，你先让开一下吧。”见二哥不动，李睿延难受的叹了一口气。
    守在床边的男人虽然有些留恋，但还是起身让到了一边。
    没多久，房间里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了夏如初和李睿延两个人。
    她蹲在离老子的床边，心情复杂至极。
    李老爷子抓着她的手，干枯的老眼里流出了两行眼泪，“丫头，是振朋错了，我生出了这么个不孝子，真是罪过，我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对不起顾家，也对不起你……”
    “谢谢你帮国家铲除了这么个祸害，要不是你……我也不知道、他竟然在背后做了那么多事情，对不起……这一年来，我内心都不得安宁，我想今天，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李老爷子哽咽着，虽然断断续续的，口齿也不太清晰，但是大体意思夏如初都能明白。
    她最初以为，老爷子是因为李振朋离世，所以悲痛欲绝，但现在看来，虽然也有这一点成分在，只是更多的应该是自责。
    她们那一辈的，全都在为国家无偿奉献，当自己的儿子做出损害人民利益的事情时，他的心里当然是自责又愧疚。
    本来不曾动容的夏如初，在看见李老爷子临死之际都在懊恼忏悔时，心中也是苦涩万分。
    “丫头，帮我和顾家那老头子说声对不起，是我教子无方，以前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等我下去了，一定好好管教……”
    “李爷爷，李爷爷……”
    ——
    李老爷子走了。
    夏如初只感觉这个春天又冷了几分。
    她站在床边，看着那已经没了气息的老人，只觉得自己像是不太会动了，脑子里空空的。
    她和李老爷子不熟，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什么交集。
    但她是敬重李老爷子的，敬重每一个为国家抛过头颅，洒过热血的英雄。
    只是李老爷子的死，和她脱不了关系。
    因为李振朋入狱，李老爷子受了打击，李振朋去世，李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对哪个父母来说都是一道酷刑。
    而李老爷子在这酷刑里离世了。
    之前出去的那几个人又冲了进来，他们望着李老爷子的尸体嚎啕大哭，那两个妇女上前来，对着夏如初是又打又骂，她全程站着没有还过手。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害人精，你杀了我丈夫，这让我们孤儿寡母以后怎么活？！”
    “天底下有那么多的贪官你不去抓，为什么独独只抓我丈夫？”
    “现在老爷子也死了，你满意了吧？啊？这个家被你拆散了，你满意了啊！”
    “……”
    伴随着这些愤怒的咆哮，接踵而来的是各种厮打。
    夏如初望着李老爷子脸上那还没有干的眼泪，站在原地任由她们发泄。
    李睿延看不下去了，上前将她们分开。
    “大嫂，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提了，现在最主要的是给父亲处理后事。”
    “处理后事？那她呢？老爷子就是被她气死的，要我说，这件事情就该有她来操办！”李振朋的夫人恶狠狠的瞪着夏如初，很不得上去将她的脸皮给撕下来。
    以前那些攀附着她的名媛贵妇，现在看见她了都是明里暗里的嘲讽，说她是个寡妇，说她克夫！
    她女儿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可之前因为一直想要挑个更好的，便留了下来，可是现在呢？
    那些家庭差的，她们看不上，那些家庭好的，人家看不上她们！
    不上不下的，现在女儿都二十七岁了，这婚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都是因为夏如初，要不是她多事，又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种局面？
    李睿延的二哥见他们争论不休，看了一眼夏如初后说道：“大嫂，这件事情我和三弟来办，让她走吧。”
    第1033章 葬礼
    夏如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李家大门的，她站在门口时，身后的哭声和谩骂声透过墙传了过来，听的人心里发闷。
    “我送你吧。”跟出来的李睿延说道。
    “不用了，你去忙，我自己回去。”
    她微微一摇头，拒绝了。
    “我大嫂说话有点过激，很抱歉给你造成了困扰。”看着她那被抓乱的衣服还有脸上那指甲刮过的红痕，李睿延除了道歉也不能做什么。
    他大嫂心里落差太大，只是没想到见到了竟然还能直接冲上去动手。
    “没关系，你回去吧。”夏如初说着，迈着步子往外面走。
    她走在这片区域里的路上，身边偶尔会有路过的车子，疾驰而去。
    只是没多久，她身前就出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将她头顶的阳光全都遮了去。
    夏如初抬头，只见顾沐寻穿着一身黑色的便装，小麦色的肌肤线条流畅，刚硬有力，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那双眼睛里透着坚毅。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夏如初看了他一眼，冲着他微微一点头，然后绕过他身边准备离开。
    他脚步一移，再次挡在了她面前。
    “你身体怎么样了？”看着她那有些凌乱的头发，顾沐寻的语气里多了几丝不易觉察的情绪。
    “还行，你还有事吗？”
    她的语气极淡，淡的就好像眼前站着的是个陌生人。
    顾沐寻抿了抿唇，然后让到了一边。
    他知道她的意思，她想走。
    果然，在他让开后，她迈着腿完全不曾停留的从他身边走过。
    看着她那有些絮乱的步伐，顾沐寻眼底的眸光越发深了些。
    夏如初回了家，将自己泡在浴缸里，然后闭眼假寐。
    温热的洗澡水浸透了她的皮肤，整个房子里一片安静。
    很快，李老爷子去世的消息散播了出来，全国哀悼。
    李老爷子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当年做出的牺牲也不少，虽然有李振朋这么个儿子，但也抹不掉他做出的奉献。
    一时间，不管是网络世界还是现实世界，议论的全都是这件事情。
    两天后，夏如初接到了李睿延的电话，说老爷子的葬礼定在三天后，问她要不要出席，她拒绝了。
    这几天，她到流浪狗救助站去待了待。
    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和浮华，来这郊区走一走也是极为不错的选择。
    清晨阳光从地平线升起时，那些流浪狗会放出来玩一个小时，到太阳要落山时，也会放出来玩一段时间。
    只是现在救助站里的流浪狗越来越多，员工明显忙不过来，夏如初便给冯静说了说，让她再招几个员工，帮忙分担一下。
    至于这些流浪狗，能养着就养着吧。
    在这里待了两天，第三天时，夏如初这才起身折了回去。
    李老爷子葬礼的这一天，她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在估计葬礼结束时，她才去花店买了一束花，然后坐着贺赫的车去了墓园。
    李老爷子的葬礼定是很多人去的，她不想去看有些人假惺惺的面目，还不如私底下来送一束花。
    此时已经黄昏时分，墓园里十分幽寂。
    走上了那一条长长的石梯，夏如初步入了墓园，还没有走近，她瞧见在那新修建的墓碑前跪着一个看似很年轻的男孩儿。
    李老爷子的墓碑前有不少的花，全都是鲜艳欲滴的，除此之外，周边满是花圈，浩浩荡荡的。
    夏如初上前，将那束菊花放在了墓前，然后看着墓碑上老爷子的黑白照片，垂了垂眼睑，而后准备离开。
    “夏如初。”在她转过身时，那个跪在地上的青年站了起来，凝望着她的背影。
    她停下，回头看了过来。
    “有事？”
    这个男孩儿她有点印象，之前在商场遇到李睿延时，他就在李睿延的身边，前几天去见李老爷子最后一面时，他也在。
    “三叔说，大伯的死和你没有关系，爷爷的死也和你没有关系，希望你不要自责。”李景州望着她那神色不佳的面孔，心中也是一阵惋惜。
    初见她时，是和三叔逛商场，三叔虽然脾气好，但却不常笑，学校里的学生看见他都怕，可也就是这个女孩儿完全不惧他。
    那时候他是好奇的，可是后来没想到，大伯贪污受贿，包养情人的事情不知道怎么一夜之间泄露，没过多久就进了监狱。
    他们都说是夏如初害的，那时候他觉得不可能，她看着比他还要小一些，怎么可能有能耐做出这些事情来？
    可是后来，听说她去监狱探望大伯时，大伯忽然被人一枪爆头，人们都冤枉是她杀的。
    大概是从那时候起，他就渐渐的觉察到，这个看似宁静的女孩儿，和那些同龄女孩儿真的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夏如初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李景州想要喊住她，又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借口。
    最后，也只得看着她越走越远。
    回到家后，满屋子的都是客人，大部分都是一些妇人，至于那些男性都在二楼。
    李景州感觉有些无趣，只是恰好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便在不显眼的地方坐了下来。
    “秋红，我听说老爷子去世前还喊了那个谁来过，怎么还喊她来啊？”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很华丽的妇人，一眼看去大概也有四五十岁了。
    至于秋红，这是李振朋夫人的名字。
    能在这里坐的都是非富即贵，而且还带着他们的儿女，不过即使是这些人，打听八卦也是她们的爱好。
    秋红一听她们问起夏如初，这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不少。
    不过她现在是孤儿寡母的，家里没个男人撑腰，遇到了这种不喜欢谈的事情也还是解释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