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赵奉阳卧床静养时,将周津塬送来的信读了一遍。
读完最后一封信,赵奉阳目露嫉妒和嘲讽,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赵想容和周津塬为什么像两个着了魔的白痴,对许晗念念不忘,追逐着所谓的真相。
赵奉阳以往每天放学,让司机把车开到医院。他只是想看望赵想容,却又提不起勇气。当时两个小姑娘瞒着赵父赵母,偷偷在花园里见面。有一天,许晗看到了他没有隐藏在树后的拐杖,她好奇地拨开树叶,看到了男孩阴郁苍白的脸——
许晗喜欢上他。而且,许晗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很快发现了他对赵想容的异样情感。
赵奉阳其实也知道,许晗在学校里和一个男孩子走得很近。
自私到极致反而是大方,许晗只是他用来了解赵想容的一个工具,包括许晗的死,他至今都是极端地冷漠——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命,许晗出车祸,这就是她的命。他的身体有残缺,这就是他的命。
赵奉阳懒洋洋地让助手进来,他说:“把碎纸机拿到我房间,我要亲自看着这些信都毁了。”突然又说,“等等。”
周津塬把这些信送过来,是有什么寓意么?除了父辈家庭的背景,周津塬离权势已经很远了。但赵奉阳在内心深处,总是深深地忌惮他,他身上绝对有什么特别不对劲。只有赵奉阳能看出来,因为,他们都是来自地狱里的人。
赵奉阳改变主意,将信件收起来。
没过几天,赵想容来看赵奉阳,她再次警告他别再掺和两人的事情。
她思考着,自己已经把能烧的东西都烧掉。许晗去世多年,她的祖母也故去。周津塬这么谨慎的性格,估计也查不出来什么,最多,他查到她耳朵不好。
赵奉阳不想再提周津塬,他说:“豆豆,给我孩子取个名吧?”
“孩子都还没生,先想取名?”赵想容歪头说,“还是等确定是男孩女孩,和爸爸妈妈一起取名吧。”
又过了几天,涂霆在电影戏份终于拍完,他终于衣衫褴褛地回城。
林大姨在飞机上,不停地跟他说接下来的行程,涂霆则不停地用飞机上的wifi给赵想容发微信。
他以往的恋爱,从来没有谈这么久。至今为止,涂霆每次给赵想容发短信时总会皱眉头,只有看到赵想容回他微信才松气。
涂霆就一套房子,在城北边的独栋别墅,距离市区非常远,但又距离机场非常近。
赵想容赶到了涂霆的别墅,不由瞪大了眼睛。
倒不是说他家装修得多么奢华,实际上,涂霆应该没怎么装修,他家里比起“家”,更像一个豪华版的拍戏时的酒店,到处搁着纸箱子,各种没拆封送的品牌礼物。
别墅里唯二整整齐齐的地方,就是厕所和他放鞋的屋子。
涂霆喜欢收集滑板和球鞋,买了几人高的鞋柜,把限量鞋都供奉在里面。至于明星喜欢的名表,他也有十几块,一股脑地堆在卧室的床头柜,第二层则是墨镜。
赵想容笑吟吟地参观完涂霆的别墅,一句话都没评论。
她不想树立一个“贤惠女友”的人设,去当勤勤恳恳的老妈子,替涂霆收拾房间。既然不想管,索性就不评论,涂霆既然觉得这屋子住着舒服,就让他自己住着去好了。
他们坐在游泳池旁边喝酒和亲吻,赵想容的双腿修长笔直,摆在他大腿旁边。泳池池底都装着灯光,水波粼粼,非常明亮,如坠梦境。
涂霆吻着赵想容,仔细地看着她的面孔,但她突然含笑推开他的脸,让他听远方的声音。
一辆救护车在小区外呼啸而过,声音很大,这是赵想容少数能远远就听见的声音。
涂霆脱她的衣服,说:“不准想任何人。”
赵想容眨眨眼睛。她还没说话,涂霆再度缠上来,那吻非常重,非常急。她被推倒的时候,才想到救护车和周津塬的联系,涂霆大概是吃她前夫医生的醋。
有的时候,赵想容觉得,她确实是非常肤浅的女人。
涂霆如今回城,两人的关系步入稳定,赵想容必须要克服一个肤浅的想法。那想法就是,她想发炫耀贴。她想跟狐朋狗友炫耀,涂霆跟她在一起了。
这样的想法未免太不厚道。
赵想容转换思路,她觉得,应该送涂霆个礼物,买件衣服或买钱包和首饰之类的私人物件,让他私下带在身上。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走着赵奉阳包小明星的路线。
第52章 52
赵家珍爱女儿, 小时候给的零花钱也非常多。
赵想容不买打折货,结婚后一反常态, 经常往品牌内卖走动,主要为了给周津塬挑男装。
周津塬工作忙, 婚后的服装几乎由赵想容包办。赵想容给他也买的一水奢侈品牌, 不过全部属于打折品。反正身为医生,周津塬日常需要低调的男款衬衫和长裤,并不需要过分考究的西装和花哨饰品。
如今离婚,坏习惯依旧保留。
赵想容手里有两张内买邀请券。这个英国品牌今年刚换了设计师, 估计要清很多上季的成品, 她打算给涂霆买点。
赵想容刚打完patrol小报告, 非常塑料姐妹花地邀请他一起去内卖。
patrol知道她的习惯,切了声:“你给爱人买打折货, 自己买贵的东西,这真是……太聪明了!”
patrol工作时西装革履,平时不暴露自己的性取向,交谈上把男友都称呼为中性意义上的“爱人”。
赵想容转动眼珠, 她挽住patrol的胳膊:“我一直有个问题, 就是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patrol聪明绝顶,他假笑说:“我是上面的那一个。”
赵想容歪头,故作吃惊:“帅哥你很有种哦。”
前两天,两人一起出席某时装秀,中途闹得不开心,全程不交流一个字。赵想容生气的时候不耐烦, 但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高兴起来像怒放的玫瑰,美丽中有种残忍,对世界没有任何怜悯。而世界也在绝大多数时候,把她看作宠儿。
奢侈品的内卖,一般在酒店里包场举行。
今天来买打折品的都是时尚编辑或自媒体人,也有不少品牌公关,戴着口罩,非常安静地玩手机。金碧辉煌的过道里安静,只有酒店的背景音乐响起。
赵想容和patrol分别看见几个熟人。场合有点尴尬,他俩也不打算上去打招呼。
苏秦戴着口罩帽子,和孟黄黄一起在内卖场门口排队。
苏秦放假两天,他兴冲冲跑来找孟黄黄,孟黄黄则把他拽到内卖会,低声跟苏秦普及一些形象上的tips,比如身为男团偶像,私服一定要有个人风格,他现在知名度还不够,没法借衣,就可以买一些奢侈品衬衫短裤,价格便宜。当然,鞋一定要买最新款。
这些知识,来源自孟黄黄当时追涂霆时的经验,
孟黄黄说完就嘱咐他:“我在门口等你。你挑完东西,我来结账。”
苏秦挠挠头:“我以为今天咱俩来约会。”
孟黄黄嘲讽地看着他。孟黄黄在她家族中,一直被认为最没出息和不谙世事的一个,如今,她觉得苏秦比自己还天真。
“谁约会选在大卖场?”她强调,“我现在是你老板,纯金主关系。你不要扯到恋爱上来。”
如今新鲜劲儿过去,孟黄黄也不舍得多给苏秦多花钱,随便买买打折货吧。
苏秦想了想:“我衣服够穿,不需要再买。你把你单反镜头借我用几天吧?我要和我队友拍合影。”
正在这时,内卖会大门打开,等待的顾客有序但急迫地往里走。
赵想容把入场券交给门卫,她调出手机里涂霆的试衣资料,直奔那个号的货架。孟黄黄看到了赵想容,以及她身边打扮时髦的男子。她立刻目光炯炯地跟上去,身后再紧跟着的苏秦。
赵想容挑了三件亚麻男士衬衫和一双男士牛皮拖,十分钟就快速地结账,准备走人。她不喜欢大卖场,那种什么都堆在一起,皱巴巴的,感觉很不珍贵。
孟黄黄则眼尖地把赵想容买的衣服,全部给苏秦买了相同的。
patrol给他男友买了袜子和皮带,还有男款的渔夫帽,帽子内是里真丝做成。他看到孟黄黄盯着赵想容的眼神,就提醒了下她:“什么情况?”
时装编辑是一个很容易和品牌公关建立私交或者结下私仇的职业,赵想容的朋友多,但以她的作风,骂她势利鬼和跋扈精的人也络绎不绝。
赵想容这才看到孟黄黄,孟黄黄跑过来:“好巧。”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patrol,以为这是赵想容的新男友,“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patrol最烦这种没边界感的直女,眼珠子都不给她。赵想容和孟黄黄寒暄了几句,他在旁边催促几句,两人一起离开。
赵想容回去后,把价签撕得精光,她将衣服叠整齐,装在精美的袋子准备送给涂霆。
涂霆回城后一直都忙着练歌,他的原创歌曲不够,买了其他几首老歌翻唱。平时,还得等着剧组的后期补镜头。
两人两三天才能见面,几乎找不到时间单独相处。
“你收到我的信了吗?”涂霆问她。
他们最近的见面安排在ktv包厢,赵想容听力不佳,唱歌也跑调,她很少来这种地方。但是涂霆的朋友都是二十五岁往下的年轻人,他又认识很多音乐人和dancer,经常约着一起唱歌。
在旁边人的大声唱歌声中,赵想容费力地问:“什么信?”
涂霆进组前,赵想容曾经表示,她希望他给自己写信,但是,她一直没有收到。
涂霆皱起眉头,他说:“我给你寄了两封信。”
“我完全没收到!“赵想容眼睛一亮,“讨厌。寄信怎么不告诉我!”
两人膝盖相靠,亲密地握着手。再多举动,在众目睽睽之下就不能做了。两人约会,赵想容只能偷偷地混到包厢,再提前偷偷溜走。
涂霆皱眉想,他把这些信交给林大姨了,而赵想容想的是,他是不是把信寄到旧公寓的地址。
赵想容因为工作又出了短差,到外地跟拍摄。
半夜回到公寓,赵想容险些被门后的什么绊倒,定睛一看,原来是从周津塬那里拿来的旧衣服。
大部分贫困山区的山民,不需要她的低胸晚礼服和过于紧身的牛仔裤,卖二手又没时间打理。赵想容想了想,发微信问萧晴愿不愿意来自己家,帮忙把所有二手衣拍照并上传到二手网站,等旧衣服卖出,两人对半分这笔钱。
萧晴没回复,大概早就睡了。
赵想容给蛇皮袋拍了一张照片,再发了朋友圈,写了一行字:断舍离进行时。
她卸妆和泡澡,等贴着面膜,再拿起手机。司姐大半夜依旧精神抖擞地和一个品牌方吵架,patrol身为高端文艺范儿的编辑,刚刚推送了个公众博文,其他群的魑魅魍魉都在讨论八卦。
赵想容顺手刷了一下朋友圈,凌晨三点,有人更新了一张脚后跟剥皮的照片。
字面意义上的剥皮,手术刀扯着皮肤,露出白骨,和赵想容完全叫不上来,黏黏糊糊的东西。
赵想容的朋友圈充斥着炫富,秀恩爱,秀美食,秀旅游,秀有文化,秀收藏等浮华的东西。这种照片,混在各种滤镜美图间,简直就像一股泥石流。
发扫兴图片的正是她的前夫。
赵想容检查设置,依旧屏蔽着周津塬,他看不到她的朋友圈。
不过,周津塬离婚后的日子很愉快,愉快到他半夜更新朋友圈。
周津塬以前最多转发什么,“恭喜我院成功举办关节大会”,“骨气,并不一定是好事:浅论骨折后的常见保养”,“普及icu常识”这种枯燥无味的东西。
今晚,他罕见地更新了两张原创照片。
另一张是在手术室和其他医生的合影。
周津塬的手术服是v领,他用一根白色的防水胶带,从山根开始沿着额头往上贴,防水胶带将蓝色手术帽固定,这样在手术低头,他的手术帽不会再乱移动,他抬头看着镜头。
赵想容盯着这照片几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前夫身上那股孤傲冷峻的气质越来越重。
他们现在没有关系,属于朋友圈里的点赞之交。赵想容连这一层关系都忍不了,手指往旁边一划,将周津塬从微信好友里拉黑删除。
萧晴给赵想容打电话,她闲着也是闲着,不介意帮赵想容卖旧衣服,还问她是不是打算把所有旧衣服都卖了。
“现在网上有很多二手的网站,手机里也有各种二手收购app,”萧晴说得挺有条理,“我们就在你之前的公寓衣帽间拍照,每一件旧衣服都要熨烫,弄整齐。豆豆,不是我说你,你真的有很多新衣服,标签都没拆,就搁在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