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啥事，赶紧说，我所里面还有很多工作等着处理。”
    刘大茂没好气，连连怕打衣袖。
    凑近一闻，好嘛，还是一股子刺鼻的香水味。
    根本没有减轻半分。
    这衣服没法穿了，只能回到所里先换换。
    还得洗个澡，免得回家后，被那母老虎抓住什么破绽。
    “刘所长，先前打杨科长的那个家伙，就是站在院门口的那个大块头！”
    “我还要告我大侄子陈小川！他不给老爷子花钱看病，还把遗产统统霸占，可怜我们两家想要卖了老屋，换钱给老爷子治病。”
    “这陈小川，都是百般阻挠，三天前还想拿刀砍我，你看，我脸上这道疤痕，就是他拿刀划破的！”
    三婶儿把一通苦水，自来水一般哗哗往外倒，听得刘大茂直皱眉头。
    他先是看了看三婶儿那满脸的肥肉。
    目光搜寻了半天，也没看到那所谓的疤痕。
    “你说你们要卖了老屋给老爷子瞧病，可你身上不还有金项链，金戒指吗？干嘛不先把金银首饰给卖了？”
    刘大茂能坐上副所长的位置，人自然也不笨。
    目光在水桶般的三婶儿身上一扫，心里就有底了。
    就这老娘们一身的金银珠宝，少说卖了也能值个好几万。
    可比这破败的小院子值钱多了。
    “这……唉，这都是些假货，戴起来装装样子的，不值钱。”
    三婶儿眼底发虚，干笑两声。
    不动声色，伸手挡住了肥指上的三个大金戒指。
    “是嘛，我怎么记得，你家可是在珍好一条街开超市的？那个桂花超市，就是你家的吧？”
    三婶儿眼皮一跳，连忙摆手，肥肉脸顿时露出伤心之色。
    “唉，给老爷子瞧病，早就盘给别人了。”
    “哦。”
    刘大茂心里冷笑几声，编，接着编。
    老子大前天还听家里的母老虎抱怨，说是桂花超市的水果又涨价了。
    还是老板娘冯桂花，亲自去贴的标价。
    他咂砸嘴吧，略带同情地点点头，道：“这样看来，那陈小川确实做得有点过分……”
    “那，你准备把他抓起来？那就赶紧的吧，我们还等着拆房呢，挖掘机的租金老贵了，都是按小时算的！”
    三婶儿脸色一喜，连忙开口催促道。
    “抓？我为什么要抓他？”
    刘大茂奇怪地翻了翻眼皮。
    “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又不归我们派出所管，你自个儿去找民事部门解调吧，别拦着，我时间宝贵着呢。”
    他不耐烦地一挥胳膊，示意小吴进去开车，准备走人。
    开什么玩笑，要我管？
    没看到人家杨飞管了这事儿，立马就倒霉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出手的，但这里面邪乎得很，刘大茂可不想趟这摊浑水。
    三婶儿傻眼了。
    好呀，绕了半天，原来你这老小子，是在消遣老娘是不？
    “不许走！统统都不许走！”
    她的泼辣性子一上来，也不管对面的是派出所的副所长了。
    头发一晃，顿时劈头盖脸地垂下，仿佛女鬼似的。
    “天呐，大伙儿快来看看啊！当官不为民做主啊，你怎么不回家去卖红薯啊！”
    三婶儿搂住刘大茂的胳膊，就是一通哭嚎。
    惹得院门口围观的陈家村村民，又是哄笑起来。
    好几个又举起手机，眉飞色舞地一通狂拍。
    很有信心，将今晚的朋友圈的霸屏。
    院门内，二叔与三叔对视一眼，都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这娘们撒起泼来，也太不注意影响。
    都是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这要是传出去，叫他们以后怎么做人啊？
    “这女人，真是个泼妇。”
    院门口，方薇薇扶着陈小川，不由得恨恨说了句。
    她柔嫩的胳膊，还紧紧挨着陈小川的手臂。
    男子的体温暖暖传来，让她心跳有点加快，又有点小窃喜。
    陈小川也似乎忘记了，还被方薇薇扶着。
    可飘忽的眼神中，隐隐透出的紧张，还是彻底地出卖了他。
    一旁的林芸看得银牙暗咬，这两个家伙，居然把她当成了空气，实在太过分了！
    她收回目光，心里没有来，又响起那天三婶奚落的话语。
    “可你也不照照镜子，人家可是大学毕业的，能看得上你这么个村姑？”
    是啊，自己只是个初中文化的村姑，哪里配得上小川哥……
    心里一酸，泛起强烈的自卑感，林芸眼角有点红了，低头揉了揉眼睛。
    一双温暖的手掌伸了过来，握住她有些冰凉的小手。
    抬头看去，正对上母亲那双带着怜悯的眼睛。
    “妈……”
    林芸极度委屈，低喊了声。
    她歪过小脑袋，靠在林婶儿的怀抱里，强咬着嘴唇不哭出来。
    林婶儿叹息一声，没有说话，只是拍拍她的小脑袋。
    一旁的洪大光看得暗暗摇头。
    女人啊，太麻烦。
    他虽然羡慕陈小川的桃运连连，可也不想惹上一身桃花债。
    撇撇嘴，他饶有兴致，继续看远处拉拉扯扯的两人。
    这可比关心陈小川与两个女孩间的破事，让人感到有趣儿得多。
    “我说你再不放手，你知道你这是犯罪吗？我动手打你都不犯法！”
    刘大茂有些抓狂了。
    在这么拉扯下去，指不定别人会怎么乱想呢。
    万一传出个“副所长与中年妇女纠缠不清，拉拉扯扯”的社会话题……
    到时候，就真成了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这可是生活作风问题，你让所里的同志们怎么看我？
    回到家，更是该怎么面对老婆孩子啊？
    刘大茂越想越是心惊，顿时就急了。
    对三婶儿吼道：“我数一二三，再不放手，我可真打人了啊！”
    “大伙儿听听啊！派出所的副所长要打人啊！”
    见刘大茂神色透着焦急与无奈，三婶儿心里暗暗得意。
    什么副所长，还不是拿老娘没法？
    刘大茂巴掌都举起来了，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余光一扫又在低头偷笑的小吴，刘大茂心里更气。
    尼玛，你小子是有多迟钝，都不知道出手拦一下？
    没看到老子是装出来，吓唬吓唬冯桂花这老娘们的？
    就在这时，三道手机铃声突地同时响起。
    三婶儿有些不满地放下手，气冲冲地摸出了电话。
    小院内，二叔也疑惑地摸出了手机。
    院门口，陈小川一愣，下意识摸出了手机。
    “老板娘不好了，咱们家超市被人查封了，说是消防卫生不合格！要罚款五十万！”
    “陈工头，咱们被红星大厦退单了，还有好些以前的老板打电话来，说是楼房验收不合格，要扣押尾款！”
    “陈小川先生，您的银行卡今日17点53分到账200000元。”
    官车旁，三婶儿两眼一闭，咚地一声，劲直昏倒在地，一只手，还死死拽着刘大茂的胳膊不放。
    小院内，二叔浑身战栗，哆嗦地握着手机，仿佛握着块通红的烙铁。
    院门口，陈小川两眼茫然，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仔仔细细数了一遍那一串零蛋，没数清，又数了一遍，还是没数清……
    方薇薇看着他笨拙的模样，没有来想要发笑。
    可蓦然想到，先前那条发给父亲的短信，鼻尖又是一酸。
    她一点一点，从陈小川胳膊下缓缓缩回了手。
    一瞬间，微冷的秋风袭上肌肤，却是那样的冰凉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