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你真不再考虑考虑？你的箱子我出两千块钱收了。”
    南海市火车站，出站的地下通道里，一个五十岁的中年人还想拽着何煜不放。
    何煜心里很无奈，自打这大叔上车，一眼就瞄中了自己的箱子，左右揣摩好半天，只是一阵唏嘘不已。
    本以为这人是什么小偷，没想到随即他就开声向硬座车厢的众人询问，箱子的归属。
    这是一个很结实厚重的真皮箱，横竖见方，四角还包着黄铜，俨然一种若干年前，老上海的味道。箱子是何煜爷爷当年用过的，保养的极好，爷爷也非常爱惜，似乎是有一些来头的物件。
    两千块钱对现在的何煜而言，的确不菲。
    可问题是……
    他真得没心思转卖出手，一是自己要装东西，二是爷爷的箱子只是暂借给她使用。
    至于第三……
    他现在没工夫和这中年人掰扯。
    走出这条地下甬道自己就正式踏入了南海这座国际大都市，从小在山村里长大的他，心心念念着这么一天。
    “我不卖，大叔，你要再跟着我，我出去就找警察了。”
    眼看何煜又一次果断拒绝，那大叔只能叹息一声，隐没在了人群里。
    随着人流出站，只是踏出了出站口，便是一阵热浪来袭。
    七点的南海夜空昏昏沉沉，高楼大厦都闪亮着灯火，只是让夜幕添上几分朦朦胧胧的光晕色彩。
    “这就是南海啊。”何煜站在火车站广场上，眺望着远方，高楼大厦，繁花似锦。
    在他的心胸中有一种豪迈……
    他的怀中装着一封爷爷书写的亲笔信，以及二百六十三块钱。
    离家时，他和爷爷有个约定。
    一个是他能出人头地，在赚到了第一个一千万时，将这封信交给一个叫李琛的人，而李琛是谁？爷爷没说，只是告诉何煜，他要真能赚到一千万，自然会知道这人是谁。
    一个是调头回返，用这二百六十三块钱买票回家，接受爷爷的安排，去部队参军。
    “我才不回去呢，不就是一千万嘛，我一定能挣到！”
    何煜感慨时，身边行色匆匆的路人听到了，皆是面露鄙夷。
    一千万？
    只看这小伙子的打扮装束，也不知是从哪个山沟沟里出来的农村娃，初来乍到。
    这样的人，每天在南海火车站的出站口，也不知道会诞生多少。
    运气好的倒是能找到营生，一年干到头，拿着一笔在村里人看来富裕的工资，回家过一个阖家团圆的幸福年。
    运气差的，保不准没两天就成了流浪汉，懒散街头，被地痞流氓榨干所有的路费。
    或是迷失在这座繁华无比的大都市中，或是直接被人打断四肢，上街乞讨，变成一些恶人的敛财工具。
    要说一千万……
    一千万不算多，也不算少。
    但能挣到这笔钱的，绝对不是面前这个穿着寒酸，面容透着青涩的愣头青。
    要知道，此时此刻就连站门口拉旅馆生意的人，都不愿意往他的身边凑。
    此时。
    何煜拿出了自己的黑白屏手机，只是拨出一个号码，放在耳边。
    嘟嘟的两声延长音后，戛然而止，随即传来一阵磁性的女声：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我记得告诉过娟子，是七点到啊，她怎么不接电话？”电话明显是被挂断的。
    疑惑间，何煜又一次拨通了号码，可最终的结果还是接通后被对方掐断。
    反复三四次，何煜心里没了主意。
    陈娟在南海打拼多年，初中没上完就出来打工了，听她爸妈说，现在都是坐办公室的公司白领了，混得不错。
    何煜找她为得只是给她捎带一些她爹妈准备的特产，约定了时间在火车站见面，可现在电话却打不通了。
    人海茫茫，何煜有一种茫然的感觉蹿升。
    这可不是一嗓子能喊遍全村的山沟沟，就算陈娟已经到了火车站，要是打不通电话，自己要去哪里找人？
    无语间，何煜收起手机，重新拎起一个装有特产的大编织袋和那个很有年头的大皮箱，慢慢随着离去的人流移动。
    然而。
    就在他刚刚走到火车站的广场中央，一侧的场面就吸引了他的瞩目。
    四五个小混混竟然在纠缠一个漂亮的女人，出言不逊间，更是动手动脚。
    可偏偏旁边的人群却躲得远远，生怕惹上麻烦。
    何煜停下了脚步，眉头不由的微微蹙起。
    只见那女人被人拉扯，原本身上就单薄的衣服，更是暴露出了她雪白的肌肤来。
    “你们，你们住手……救命啊！”
    这一刻，女人已经着急呼喊起来。
    可就算这样，周围的人亦是袖手旁观，只是自顾自的和身边人唏嘘：“这群混混可是火车站广场上的地头蛇，谁敢惹啊？也怪这姑娘，明明就不是火车站这档次的人，没事儿来这儿瞎转悠什么，长得那么漂亮，祸国殃民啊。”
    一旁，何煜在听到这番话时，心里的火气就忍不住陡然蹿升。
    什么叫怪人家姑娘？
    长得漂亮就是罪了嘛？
    这些城里人都是一些什么狗屁逻辑！！
    “给我住手！”何煜登时就动了，甩下手上的两个行李，霎时间冲了上去，一拳砸向当首的那人。
    几名混混神情一愕，随即反应过来，就要反击。
    可还不等他们有所准备，何煜已然一拳将他们的一名同伙撩翻，随即下一刻身形一转，一个侧踢又是转向了下一个人。
    就在所有人呆愣时，那第二人竟然直直的被何煜踹飞了出去，落在地上，一直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何煜心中恼怒，下手一点没有留情，第三人亦是迅速被他踹了出去，趁着机会，连忙将那个漂亮女人拉了过来，自己挡在了她的身前，指着还剩下的两人——
    “来啊，要打就继续，不打就滚……欺负女人，算什么汉子。”
    此刻间，那两人哪里还敢还手？
    三拳两脚，自己的三个伙伴就被打翻了过去，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而被击中的人更是明白，这个寒酸的小农民，手上的劲道到底有多大。
    “草，我们走！老子认栽了。”
    一身大骂稳住了气势，但几个小混混还是调头就跑。
    周边。
    无数围观的路人也都纷纷散去，常年外出的人都知道，看热闹可以，看个过瘾就迅速闪人，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儿，就算和自己无关，也害怕被牵连，或是被警察带走询问。
    如此一来，是很容易误了时间的。
    眼看事情结束，那漂亮女人说不定就要喊警察过来。
    何煜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嘴角勾勒起一阵苦笑：“他们怎么都这样啊，有没有点人情味？”
    说着，何煜这才回过神来，想要询问一下女人的情况。
    可就在他转身，与女人四目相对的同时，两人之间竟然猛地插入一道人影。
    “可雯，你没事儿吧？哪里伤到没有？我刚好在那边接人，看到这里的情况，就立即赶了过来。”说着这话，这男人还恶狠狠的瞥了一眼那群混混离去的背影：“算他们走得快，否则我一定要出手教训他们。”
    秦可雯的注意力瞬间被这个男人吸引过来。
    她方才正要向出手帮忙的何煜道谢，可这个男人的出现，实在让她一阵错愕。
    “方俊，你怎么在火车站？”
    方俊指了指出站口的方向：“嗨，今天有个客户过来，那人恐高坐不了飞机，倒是你，你怎么也在火车站？”
    两人絮叨间，何煜一阵无言。
    偶遇？
    他分明看到方才这个穿着时尚的英俊青年，就站在围观人群当中。
    虽然跃跃欲试的想要出手，但至始至终都没有动作，何煜这才愤然动了手。
    看到如此一幕，他微微摇头就要离开。
    不过秦可雯总算注意到了他要离开，连忙喊住了他：“唉，你等等……刚才的事情，真得谢谢你了。”
    何煜淡然一笑：“没事儿，举手之劳，我爷爷说了，出门在外要少管闲事……”
    这话一出，秦可雯和方俊都愣住了。
    谁知何煜嬉笑一声，竟然说道：“但是我很烦他，所以当然要和他对着干啦，虽然他也看不见……”
    秦可雯都被何煜给逗笑了，原本还惊慌失措她，心情陡然被拉扯了回来。
    她能看得出来，这虽然是个打扮寒酸的乡下人，但在他的眼眸里，却全然是一片朴实无华的纯净与安宁，在这个物欲横流的都市里，她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清澈的眼神了。
    正当秦可雯想要再次开声时，方俊却是一阵抢白道：“刚才就是你帮了可雯吧？我替可雯谢谢你了。”
    这一句话虽然带着谢字，可在何煜听来，怎么都觉得刺耳。
    你凭什么代替别人谢我？
    莫名其妙。
    只看方俊的眼神，何煜也大概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
    但这一切对他而言，无关紧要。
    同时，方俊又将秦可雯的视线拉了回去，道：“可雯，你没事千万不能来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很容易出事儿的，你也是来接客户的？行了，听我的，你先上车，你把他的电话给我，我帮你一块接了……”
    一阵絮叨，这英俊青年完全抢足了戏码。
    何煜看得微微摇头，也正在这时，他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心中瞬间跳出陈娟的影子来，他趁着这个空当间，拎着行李便悄然远去。
    待得好半晌后，秦可雯陡然发觉没了何煜的影子，登时一愣：“人呢，我还没留下他的电话，好好向他道谢呢。”
    霎时间，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莫名在她心中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