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闭上眼睛，心里有很多话，可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外孙，害得他的女儿再也没了生育能力。
    他以前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见他找到了阿晴，父女团聚，他将自己所有的一切，欢欢喜喜地都送给了他的阿晴。
    他乞求她的原谅，心里责怪自己没用，竟然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重新找回她。
    可梦中的一切，还没来得及准备，就已经失去了作用。
    事到如今，他什么也无法弥补。
    再相逢，他居然跟他的阿晴说了那种话，回想起那一幕幕的场景，他到现在都还觉得，心口生疼生疼。
    放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起来，苏莫辰最恨的人，终究是自己，没有人比他自己更可恶了。
    他的阿晴，还会原谅他吗？
    苏莫辰在这一刻，特别懦弱，甚至连真相都不敢告诉她。过了几秒钟，他才沉沉开口道，“你会跟叶小萌，离婚吗？”
    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最重要的就是只是传承，叶小萌现在无法生育，就算有了苏家为她撑腰，她以后在婆家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现在的情况，倒不如安排她嫁给自己的下属。苏家自小花大力气培养出来的人，虽然不如薄靳霆那么有能力和优秀，可至少能够爱她，护她一辈子，对她忠诚不渝。
    薄靳霆冷笑了起来，笑意却没到达眼底。
    他并没有回答苏莫辰，转身就往外走。
    会不会离婚呢？既然苏莫辰手段如此厉害，那他们就试试看吧，看看他们能不能逼着他和叶小萌离婚，再娶苏雨晴？
    曾经的那些情谊，还有承诺，都在他的孩子离开世界的那一刻，骤然倒塌。
    白天他在病房里并没有拒绝苏莫辰的提议，也只是看在阮碧君还有苏雨晴，对薄家的那份安全的面子上。
    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多给一点点的时间，他总能找到两全的方法。
    可这个男人掌控了苏家几十年，不愧是这个世上黑暗势力最强大的人，心是心狠手辣，斩草除根。
    他应该是已经知道叶小萌怀孕了，也知道他会对这件事情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所以才派人出去，撞死叶小萌。
    苏莫辰，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大概叶小萌死了也无所谓吧，就算侥幸没死，孩子肯定保不住了，他应该就是这么想的吧？
    薄靳霆的眼里，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憎恨。
    苏雨晴，苏莫辰。
    这两个人于他而言，在他的眼里，只有仇恨。
    薄家仿佛重新回到了以前平静的日子，没有一点色彩和生机。
    佣人们也都知道了叶小萌的事，没人想到，他们的这位少奶奶竟然已经怀孕了，也没人想到，一向温和大气的阿晴小姐，居然会做如此歹毒的事。
    虽然不相信，可事情就是发生了。
    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小少爷也没有了，一个多月的孩子，家里也不会为他举行葬礼。
    只是家里的整个气氛却越来越凝重，地藏里的气氛还要凝重。
    薄家人坐在餐桌前吃饭，安静地没有一丝响动，谁也没说话。
    佣人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婚纱已经运过来了，需要试穿吗？”
    餐厅里的气氛更加沉重，就连筷子碰到碗的声音都停下了。
    之前由利亚大师设计的婚纱，薄靳霆觉得太暴露，所以那边又接连赶制了一套新的，婚纱现在就在薄家老宅的门口。
    薄云谦默默地看着手里的大红袍，眼神微微收敛着。
    餐桌上没有人回答佣人的问话，这一瞬间，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
    沈嘉月一小口一小口咬着面包，摇着摇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她吸着鼻子，最终还是开了口，“先送去我房间。”
    薄老夫人皱着眉头，将手里的一杯果汁放下，“既然婚礼已经取消，那还把婚纱送过来干什么？”
    沈嘉月抿了抿唇，神情有些倔强，“我要替小萌收起来。”
    薄老夫人脸上的神情十分烦躁，“你居然还想让那个女人做你的儿媳妇吗？若真是这样，阿晴怎么办？我们都说好了，要让靳霆娶阿晴的。”
    沈嘉月死死捏着手里的叉子，过了很久，才声音沉闷地回答，“小萌都这样了，你居然还让靳霆娶她？”
    “不然呢，医生都说了，她不可能再生育了，难不成我们薄家要娶一个连孩子都生不了的女人吗？”
    世家大族，最在乎的就是传承和继承。
    若是以前，还有一丝丝的可能性，现在连一丝的可能都没有了。
    薄老夫人转头看了一眼门口，又不满地紧跟着说了一句，“这个东西要是留着，以后阿晴看见了，肯定心里会不舒服的。”
    沈嘉月的眼圈越来越红，他紧紧捏着手里的面包，差点就哭出了声，
    突然薄靳霆从餐桌前站了起来，扔了手里的餐巾，一句话都不说，转身就离开了。
    薄老夫人看见薄靳霆一言不发地离开，脸色十分不好看，“你要去哪里？”
    薄靳霆并没有回答他。
    薄老夫人突然将手猛的往前一推，盘子和桌子撞击出去，哗啦啦的响声十分刺耳。
    沈嘉月迅速抬手抹脸上的泪，目光陡然变得坚定起来，“小萌为什么不能生育，你难道不知道吗？”
    明明就是他们薄家的错，却要因为她无法生育，就彻底放弃她吗？
    别的不说，若是薄家退了婚，以后让她怎么嫁人？
    薄老夫人冷冷瞥了她一眼，一点也没有同情的意思，“就算我同意了，薄家那些旁枝，还有家族产业里的那些高层，他们能同意吗？”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让阿晴进门，而是让他们立刻生下子嗣。”
    她伸手一拍桌子，十分威严。
    “你怎么半点都不懂事？作为薄家的当家夫人，除了感情用事，你还懂什么？”
    沈嘉月硬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眼神更冷地回望着她，“是，我就是喜欢感情用事，这辈子我都不能理解你的那种理智，作为薄家的当家夫人，我确实不合适。”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可我觉得做人，还是要有最起码的良心，就因为人家五依无靠，家族势力不强，所以就能肆意欺辱吗？我也是个母亲，若是有一天，我的女儿被人这样欺负，我拼死都不会放过她。”
    波老夫人被她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你的意思是说我没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