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怒放的生命（三）
    “噗——”
    寒煞吞吐，九幽之气三度喷发。
    眼看局面难以压制之际，岳凡一把抱着灵柩，猛得压向九幽缺口，速度竟比刚才还要快上几分。
    双方相对，没有任何技巧，纯粹是力量的较量。
    岳凡不惧寒煞侵蚀，朝着地面一点点靠拢。
    看到此处，明右总算明白岳凡想要做什么。而桑牙族长与乱五等人则是目瞪口呆。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状态下的岳凡，那股压倒一切的力量简直让人心颤！
    “轰——”
    烟尘飞舞、气旋逆转……
    终于，灵柩稳稳落地，将九幽之气镇压其下。
    ……
    任何力量都有承载的极限，尽管岳凡的身体经过元气千锤百炼，可他依然只是血肉之躯。因此，目的达到，岳凡亦是心神疲惫、内腑俱伤。他半跪在地，勉强支撑着身体，大口大口的鲜血吐出，渲染了一地殷红。
    奇迹降临的如此突然，桑牙族长与乱五等人状惊喜不已，看到此刻伤痕累累的岳凡，心头的那点埋怨顿时烟消云散，唯独明右满是苦涩，未露出半点欣喜。
    “谢谢你，大哥……”
    明右默默感激，双手没有丝毫顿促，随即施展禁法修复封印，并与灵柩融合一体。
    繁复的手诀、玄妙的组合、精细的控制、专著的心神……
    此时的明右庄严肃穆，眉心闪动着圣洁的光辉，似要驱走所有黑暗。
    片刻过后，在众人配合下，最后一道禁制终于完成。封印重现，无形的屏障飞快延伸，瞬间覆盖整个大殿的空间。而封印中央的岳凡与妖师所化的“血胎”皆被排斥在外。
    “大哥！”
    看着岳凡重重摔下，明右等人无力相托，甚至连站立都无法做到。好在他们还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虽然很是虚弱，起码有活命的希望。
    一声嗡鸣，「泰阿」神剑完成任务后，自行飞回明右手中，古朴的剑身已失去了灵性。
    大地重回平静，九幽之气终被镇压，弥散在空气中的寒煞随之消散，只留下一团进化未全的“血胎”在大殿上空蠕动。
    “滋滋！”
    失去了力量的来源，“血胎”好似疯狂愤怒，无规则的身形不断膨胀，越来越大……似乎随时都会爆炸一般。
    “它想干什么！？”
    桑牙与乱五等人面色凝重，他们显然感受到“血胎”中蕴涵的那股庞大能量。
    “它是要玉石俱焚，与我们同归于尽！”
    明右的话如同寒月飞霜，让人不禁有种身陷冰窟的错觉。
    “血胎”自爆，势必将这里夷为平地。到时候，封印受到破坏，先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乌有。那将是一场空前浩大的灾难，无穷无尽、祸及苍生！
    可是，现在还有谁能控制这样的场面？
    尘香昏迷、明右等人虚弱到不行，岳凡更是重伤倒地。
    没有帮助、没有时间、没有希望……
    众人沉默不语，绝望的阴霾再次笼罩内心！
    ……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破沉默的气氛，众人望去，只见岳凡从地上缓缓站起，口中鲜血仍未停滞。
    岳凡微微转头看着昏迷中的尘香，殷红的双眼仿佛掩饰着什么。
    他舍不得，舍不得死，更舍不得尘香，可是他没有选择。
    喘息中，岳凡的神智渐渐变得模糊，那一幅幅熟悉的画面在脑中掠过……
    老人的安慰、妇女的期盼、孩子还未来、信仰的传承、平静的生活，还有希望的寄托。
    失去的已经失去，拥有的更应该好好珍惜。
    这是一个普通人对生活的追求，亦是岳凡对生活的态度……因为，他失去过太多太多。
    灵魂深处，狂澜迭起，无法压抑。
    “吼——”
    杀意伴随着怒吼直破九天，岳凡浑身爆发出凌厉的气势！
    黑色的流光破窍而出，七彩缭绕。
    一只巨大箭影与他的身体紧紧重叠，暴射出恐怖的寒芒！
    毫无征兆的一跳，岳凡犹如箭光直射上空，冲向妖师化身的“血胎”……
    回头再望一眼，那是他心中最后的留念……
    天地恒古变，星辰无转移，
    化身七情箭，穿越轮回劫。
    怒放的生命仿若流星璀璨的瞬间，没有永恒，更带不走黑暗。
    可它，却给人希望的光芒。
    ……
    ————————————
    山野空静，万物寂灭。
    一群身影在林间飞快穿梭，而领头者竟是一头凶兽与一名少年，他们正是小火、天生和守陵族人。
    由于天地异象，天生担心圣者与族长他们发生意外，这才与小火带着部分族人一路赶来。
    “前面就是圣湖，大伙儿快点跟上。”
    天生边行边道，脸上神情尤为凝重。尽管现在地震已经停息，可他心中的不安半点未减，甚至更为强烈。
    小火似乎也怀着同样的心情，卯足劲的往前狂奔，口中不时还发出焦急的低吼。
    “轰——”
    突然的巨响惊动了整座海岛，小火与天生等人不禁都停下脚步。
    闻声望去，只见远处的雪山顶峰莫名崩塌，紧接着一道黑色流光划破天际，隐隐托着一抹红光，最后陨落在无尽的海域之中。
    “嗷——”
    一声长啸，小火徒然抖身直追流光而去……不待天生等人反应，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众人不明所以，目光纷纷转向天生，后者同样疑惑不已。
    据天生所知，小火虽然野性难训，却不会乱来，能令它如此失常，必然是有大事发生。
    “难道李大哥他们……”
    念及此处，天生心头猛跳，面上颜色瞬间数变。
    “天生，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听到身后有人提意，天生摇了摇头，他现在跟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果真出了意外，那圣者和族长他们现在又如何？
    沉吟片刻，天生最后决定道：“后面三人跟去看看，如果有情况立即传信给阿拉和阿屠他们。其余的人跟我去圣湖。”
    说罢，人已动身，速度比方才更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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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三章十年
    “哗啦——”
    碧湖翻涌，一只庞然大物从水中升起。
    “咿呦——”
    一声嘤啼，化蛇摆动着身躯浮到岸边，两个身影随之出现在岸上。
    此时，明右脸色苍白，无比虚弱，只能拄着骨仗勉强站立，而桑牙族长亦是狼狈不堪，与之相差无几。
    轻轻将昏迷的尘香放在地上，化蛇自觉退回水中，再次发出婴儿般的啼鸣，高亢嘹亮。
    “圣者、族长……”
    前方树林，天生等人终于赶来：“族长，这是怎么了？”
    看着萎靡不振的二人和昏迷不醒的尘香，众人有些不知所措。
    “此事一言难尽……”
    明右摇了摇头，随即又问道：“刚才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天生等人相互望了望，然后开口道：“回圣者，我刚才看到雪峰突然崩塌，接着有一束黑光从山顶上飞出来……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桑牙族长与明由同时一振，连忙道：“快说，那光飞去哪里了？”
    天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他隐隐猜出点关键，于是回应道：“那束黑光应该是西方海域，我已经派人追过去了。”
    “希望大哥不要出事……”
    略微沉吟，明右才道：“十二神将还在地宫，你们快去帮忙。”
    “是！”
    应罢，天生带着众人跃入水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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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天一色，晴空万里。
    灾难已经过去两日，经历过狂风暴雨后，秦皇岛上的一切都显得格外宁静。
    西海岸边，尘香默默伫立于礁石之上，翩翩倩影，白衣胜雪。
    轻柔的阳光温暖大地，海风徐徐，抚动千缕青丝……
    如此美丽动人的一幅画面，可惜却给人孤独忧伤的错觉。
    两日修养，尘香已经基本恢复，只是她心中的创伤久久不能平息。岳凡的离去让她万分难受，虽然她表现的很淡定很漠然，却无法掩饰她灵魂深处的痛苦。
    阳光落在脸颊，尘香反而有些冷意，她紧紧握住手心的「丹心石」，那是岳凡在她生命中留下的最后痕迹，也是唯一的印记。
    ……
    明右望着前方，眼角不觉湿润。他永远也无法忘那一天、那一刻、那一个人。尽管他都知道，人难免一死，可面对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离去，心中的情感又该如何宣泄。
    “尘香姐……”
    明右慢慢走到尘香身侧，只觉得喉咙异常干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尘香眺望着远方，淡淡的声音道：“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吗？”
    “我…我……”
    明右用力的咬着唇角，还是难以开口。
    他已经派出所有的人去寻找岳凡，就连小火也不例外。然而，经过两天两夜的搜索，却没有任何岳凡的消息。这里不是陆地，在茫茫无尽的海域中，即便是天道高手也不可能纵横，更何况是一个身受重的人。
    时间越久，生存的希望越是渺茫，明右与尘香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们一天没有找到岳凡的尸体，他们就不愿相信岳凡死去的事实。
    ……
    “明右，船已经备好了么？”
    “尘香姐放心，船只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能起航。到时候我让天生他们送姐姐一程，都是些老水手，海上航行的经验很丰富。”
    “谢谢了。”
    尘香的神情依旧淡漠，似乎将心中的悲伤抛开。只不过，人都是有感情的，谁能真的放下？
    稍微犹豫，明右还是道：“尘香姐，你真的决定离开吗？”
    尘香点头道：“我还有我的责任，所以我必须离开，不止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别人。”
    “我明白的。”
    明右低着头道，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软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他亦是如此。
    ……
    铃音婉转，悠悠天地。
    尘香吹响了竹笛，传递着一种难言的忧伤。
    如此曲调，明右自然再熟悉不过，他不只一次听起岳凡吹揍，而且没次都是半曲。
    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岳凡内心深处的情感……那是怎样的寂寞；怎样的孤独；怎样的期盼。
    眼中无泪，心在流血……
    真正的伤痛，无需言语而述，无需表情而苦，那是灵魂的纠结。
    默默忧伤默默念，一杯愁来一杯浅。
    不似鸳鸯不似仙，相知相守万万年。
    一瞬间，梦一场！
    一辈子，也许只是一下子。
    ……
    ————————————
    白云千载，万古幽幽。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十个春秋转眼即逝。
    自尘香离开以后，明右勤勤恳恳励精图治，凭借着先灵的传承，他终于带领着守陵一族走出困境。
    如今的秦皇岛，已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族人暖衣饱食、安居自乐；草原群兽齐奔、猎人追逐，没有战争、没有仇恨、没有灾难，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
    山峰高处，一名十七八岁少年迎风而立，目光眺望着远方。
    少年手执骨杖，身着兽袍、散发披肩，浑身上下发散着浓浓的野性……他正是守陵一族唯一的信仰、精神的支柱——戚明右。
    在他身旁，凶兽小火默默陪伴。
    整整十年，明右改变了太多太多，而唯一不变的便是他内心的孤独与怀念。
    这里很好，无忧无虑，环境好，生活好，族人们对明右更是好。可是，他永远也找不回曾经那种依恋与关爱。毕竟，他的身份决定了他的生活。
    ……
    “圣者，天生他们已经回来了。”
    桑牙族长度步走来，与十年前相比，老人更显苍老，只是脸上表情轻松了许多。
    “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
    ……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明右还是忍不住一阵失落。这些年来，他依然派出许多人去寻找岳凡的消息，可惜至今一无所获，甚至连尘香也了无音信。
    “大哥……”
    沉默片刻，明由缓缓开口道：“族长，我想回去看一看。”
    回去？不是回族地，自然是回中土。
    桑牙族长先是一怔，随即释然：“整整十年，圣者为我们做得够多了，族里现在很稳定，圣者是该回去看看了。不过中土现在一片混乱，我让天生和阿徒他们陪你一起去吧，这样我也放心些。”
    虽有万般不舍，老人还是支持对方的选择。
    “有些事情，应该有个结果了。”
    明右平静的目光下，深藏着刻骨的仇恨。他没有一天忘记过屠村之痛，还有岳凡的牵挂。既然岳凡现在失去了消息，那他更应该去完成岳凡未完成的心愿。
    桑牙族长自知明右心意已决，只好温言道：“圣者，不管你走多远，不管你在何方，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感动与惭愧、仇恨与坚持。
    明右内心复杂，却有丝丝暖意。在他脑海里，始终闪过一个挺拔的背影，孤独却坚强！
    十年寂寞百岁空，极目无限望苍穹。
    一叶孤帆千里远，翩翩轻衣度天鸿。
    碧涛惊起万波险，云雨无需狂风弄。
    只见沧海不见水，重湖叠浪共朝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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