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手关上车门，苏觅握住苏彧琛的小手就往里冲，生平第一次觉得电梯这样慢，看着数字变化，心里的慌乱越来越浓重。
    她赶到时手术室外只有助理和一名护士在，空旷的走廊上响起慌乱的脚步声，护士和助理同时看过来。
    助理眼底一亮，拿过护士手里的纸页往她手里塞，“夫人，下一场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病危，风险，成功率，苏觅一目十行，白纸上的字眼争相挤进眼底，身体一晃差点儿栽倒在地板上，助理扶住她的胳膊，把一支圆珠笔递过去，沉声说道，“时间不等人。”
    苏觅攥着那支圆珠笔，手指骨节发白，她看着手术中三个大字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手签下字塞给护士，然后对助理道，“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奶奶，那边先瞒着，等天祁脱离危险再说。”
    助理想说如果有万一，岂不是见不到最后一面，但是对上苏觅煞白的脸色和泛红的眼眶，就没勇气把这话说出来，只点头应了一声。
    苏觅此时就好像满身甲胄站在悬崖边上，看起来全副武装，实际上只需要轻轻一碰，就能够摔下悬崖粉身碎骨。
    苏彧琛带着满脸泪痕抓住助理的衣角，仰头问，“林叔叔，爹地怎么了？”
    苏觅强忍的泪水差点儿被这一句话逼出来，她攥了攥发白手指，蹲下来轻轻握住阿琛的肩膀，“爹地受伤了，现在医生和护士正在给爹地做手术，等手术做完爹地就没事了，阿琛和妈咪在这里一起等爹地出来，好不好？”
    苏彧琛红着眼点头，懂事的模样让苏觅差点儿又没忍住落下泪来，她摸摸苏彧琛毛绒绒的小脑袋，站起来看向助理，“到底怎么回事？”
    助理想起陆天祁的交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走廊里再次安静下来。
    苏觅的眼神在安静中一点一点泛出冷意，乍看之下竟然如陆天祁如出一辙，助理心头一惊，硬着头皮说道，“陆总是被人捅伤的，没伤到要害，但是抢救不够及时，失血过多，所以手术......”
    风险很大四个字在苏觅冷硬的目光怎么也说不下去，索性苏觅也也没有继续追问，拉着苏彧琛在墙边的座椅上坐下，便看着看着闪烁的手术灯出神，灯光的脸色格外苍白，原本全副武装的眼底露出脆弱来。
    助理安静陪在一旁，神情之间十分狼狈。
    时间漫漫，看着主刀医生摘下口罩从打开的门里走出来时，苏觅仿佛等过了沧海桑田，她定了一下，才冲上去，“医生，我先生他？”
    “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度过危险期，没有生命危险。”
    陆天祁被转移到普通病房，悠悠转醒时，窗帘缝隙里已经透出微弱的光亮，并不很刺眼，但是他昏迷太久，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这样的亮度，下慢慢睁开眼，便看见趴在床边的苏觅。
    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做一个非常不好的梦。
    他想要摸一摸她的脸，手指轻轻一动，麻醉失效后的痛感从腹部传来，一声低吟从嘴角溢出来，惊醒了床边的苏觅。
    她睁开眼，正好对上陆天祁那双虚弱惺忪的眼睛，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直到陆天祁出声叫她，“苏觅。”
    明明他只是昏迷了一个晚上，这一声却好像是隔了一个世纪之久，苏觅缓缓扬起嘴角，却忽然想起什么，像是被人按了快进键一样，丢下一句“我去叫医生”就冲出病房。
    陆天祁躺在床上不敢乱动，微微转头看到床头的按钮，无奈地笑起来。
    有时候聪明人傻起来，就会傻得很可爱。
    主刀医生给陆天祁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结果是手术很成功，目前看来伤口的恢复情况也很好，但是失血过多需要修养，建议延长住院时间，苏觅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完全不顾陆天祁的反对。
    陆天祁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除了虚弱和腹部的痛感，没有哪里异常，医生说虚弱是因为失血过多，腹部的痛感是正常的手术后遗症，按照他的情况很快就会好，所以他觉得自己没事，完全可以早早出院。
    医生离开后，他才察觉到苏觅的小情绪，当即紧紧闭上嘴，不敢随意开口，好像刚才说不用修养的人不是他一样。
    苏觅觉得这人不要命起来虎得可以，不寸步不离地守着根本不放心，于是发消息给助理让他来医院把剩下的手续处理好，顺便看看他命大又胆大的老板。
    然后又拨通了奶奶的电话。
    这事被助理瞒得死死的，奶奶的确半点不知情，苏觅把话说得极尽委婉，开口第一句就是陆天祁已经没事了，然后才以意外两个字交代了前因后果，一番安抚后，终于稳住奶奶的情绪。
    她关上手机，缓缓吐出一口气。
    陆天祁被她晾了这么一会儿，心里实在憋得难受，但是又不敢轻易开口，只好干咳了一声，果然吸引了她的目光，“陆总有什么事？”
    这样的语气，果然是生气了。
    陆天祁脸色已经不像昨晚那么苍白，但是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虚弱，扮柔弱扮委屈是最容易的，嘴角一抿脸上就写了可怜兮兮四个大字，“我躺得有点麻了，想坐起来。”
    苏觅没说话，扶住他的胳膊借力给他，等他撑起身子，又把枕头立起来塞到他的身后，拉好杯子，倒了杯温水递到他没输液的那只手里。
    陆天祁握着杯子，看着她眨眼。
    她没好气道，“喝了。”
    陆天祁这才乖乖把被子递到嘴边，仰头一饮而尽，苏觅接过杯子放下，然后就又不说话了，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就这么静静地对视。
    陆天祁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实在忍不住，盯着她森森的眼神开口，“你昨晚一定没怎么休息，你还好吗？阿琛呢，他知道我受伤吗？”
    “原来你还关心我和阿琛，真是不容易。”苏觅想起助理的反应就来气，人都已经躺在手术室里了事情还瞒着她，语气不是一般得冲。
    陆总戴罪之身，自然不敢反驳，可怜兮兮瞅着她，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