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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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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平淳笑道:“父亲既已到了前线,又怎会将帅印落于他处?”
    王勇理所当然地点头,丑儿说得一点不错。
    曹先生道:“若天家想杀害邢侯,丑阳认为将是何诡计?”
    邢平淳抿唇,而后释然笑道:“自然是从身在永安为质的我身上下手。”
    曹先生等人都默认了,见少主从容之色,互视一眼,颇有赞赏。
    郑二哥大惊,“平哥儿?”
    邢平淳道:“姨父不必惊慌,我自来了永安,就已做了准备。”
    郑二哥道:“你既已知凶险,不若想法子逃走。”
    邢平淳道:“我现下还不能走,一走天家就更有借口对付侯府,如今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勇道:“丑儿且安心,侯爷定会让你平安无事的!”
    邢平淳笑了,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
    事情果然如邢平淳所料,一日后永泰帝得知西犁来犯的消息,勃然大怒,在朝上问众武将可有请缨,徐猛与洪泰同时请命,永泰帝还是钦点了徐猛为平西大将军,率七万兵马前去应战。
    徐猛风光地在永泰帝的亲自饯行下去往前线河门关,战火一连烧了大半年,燮军接连吃了败仗,西犁破了河门关,燮军退守实南州,又被破城丢了州城。永泰帝雷霆震怒,洪泰再三请命,永泰帝仍不愿首肯。洪泰论辈份算是永泰帝的皇叔,并且慈安老太后还在世,洪家在朝中声望很高,况且他还是邢慕铮旧部,永泰帝提防他比提防如今的邢慕铮更甚。
    前线连连败退,朝中众臣记起当年力挽狂澜的大功臣邢慕铮,纷纷上疏请旨封召邢慕铮率军抗敌。永泰帝本想以邢慕铮卧病在床一事驳回,但他一时却也想不其他人选。当务之急,是保得大燮的土地不被蛮子抢占掠夺,他这皇帝才能坐稳龙椅。
    永泰帝从未遇过这样大事,又疑心太重,任何人的话都不能尽信,就连外公老徐国公的话,也因舅舅徐猛的败仗而不信了。永泰帝心中慌乱,躲进后宫,最受宠的淑妃是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听他吐露苦水,竟替他出了个主意:“那邢慕铮既病中,便叫他去前线当个军师,教导徐将军排兵布阵,圣上不就无后顾之忧了么?”
    永泰帝原就有这个想头,一听淑妃所言,愈发觉得可行。他也不召值夜大臣进来商议,马上让人下旨,快马加鞭送至玉州去。
    圣旨写得冠冕堂皇,说是忧心邢慕铮病体有恙,不忍他上阵冲锋,只是国难当头,便封他为定西御使,即刻启呈前往边境,助徐元帅破敌。
    叫堂堂前兵马大元帅只当个屁点大的御使,任由哪个元帅都暴跳如雷。邢慕铮让人转达送旨太监,自己病重不堪重任,转手将圣旨给烧了。
    吴泽听说了此事,摇头与侍从说:“燮国将亡矣。”
    钱娇娘吃过战争的苦头,她很是同情现下陷入战火的平民百姓,只恨将领无用,也想让邢慕铮去救大家于水火。但她知道邢慕铮又必须先拒此旨,否则依那多疑皇帝的性子,恐怕又要怀疑邢慕铮病重作假了。
    果然拒旨之事传回永安,永泰帝很快又下了两道圣旨,其中言语恳切几分,并且还有邢慕铮不去他便是弃国不顾的意思,同时还送来一块御使令牌,可约束元帅之命。
    邢慕铮这才“勉为其难”接了圣旨。
    那送旨太监送了圣旨,笑眯眯与被钱娇娘搀扶起身的邢慕铮道:“邢特使,圣上仁慈,怕您去了边境记挂家里,便让咱家接邢夫人上永安与小侯爷团聚,也好叫邢御使无后顾之忧。”
    第三百三十一章
    钱娇娘掐紧了拳头,皇帝这是想再加一个人质么?这样胆小自私的皇帝,她也算是开眼了。
    邢慕铮咳嗽道:“多谢陛下美意,只是如今我身患重病,一刻也离不得贤妻,还请公公转奏陛下体谅。”
    “这……”
    钱娇娘道:“公公,圣上为了侯府,可谓殚精竭虑,妾身感激不尽。只是夫君身子孱弱,又不肯让他们近身,因而总是妾身服侍左右,妾身实在不能离了夫君半步!况且妾身以为,小儿平淳如今长大,他身为侯门之后,国难之时当上阵杀敌,又怎能躲于永安当缩头乌龟,妾身正想请夫君奏明陛下,遣小儿回来与父一同出征。”
    “这可万万使不得。”这送旨太监虽比不上招挥大太监,但也是御前的明白人,否则怎会让永泰帝派来玉州送旨。他自是明白邢平淳须是在永安哪里也不能去,这侯夫人也最好同去永安,天家心里才安生。只是不想这侯夫人不仅自己不愿去,反而还想把小侯爷也叫回来。
    “如何使不得?”钱娇娘故意问。
    送旨太监支吾片刻,“奴才以为邢侯与夫人惟有小侯爷一位嫡子,也无其他庶子,小侯爷还未成亲,不曾传继侯府香火,怎能与侯爷一同上阵,万一有个闪失……”
    邢慕铮重咳两声,送旨太监忙跪下了,“侯爷恕罪,奴才斗胆妄言,不过是来前圣上与奴才如此说了一嘴罢!”
    “邢家之人身为大燮之臣,岂有先为自己盘算的道理?夫人所说正是我心头所想,我这就让人拟折子奏明圣上。”
    邢慕铮果然让人写了一封折子,叫人快马加鞭送往永安。
    隔了两日,有一人风尘仆仆地回到了玉州。钱美娘大吃一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与邢平淳在永安的郑木匠。
    “二哥,你怎么回来了?平哥儿呢,平哥儿怎么样了?”钱美娘一面惊喜地迎接丈夫,一面急急忙地问道。
    郑木匠高兴打量着许久未见的妻子,“是平哥儿让我回来的,他说玉州比永安更需要我。”
    “那他一个孩子在永安可怎么能行?”钱美娘急道。
    郑木匠笑道:“不用担心,平哥儿已经不是原来的小孩儿了,他是定西侯府的小侯爷,永安侯府的主人。”
    钱美娘有些讷讷,只不过短短半年,一个孩子能大到哪儿去?
    郑木匠知道钱美娘可能想不明白,他摸摸钱美娘的脑袋,进了屋子。
    待洗去风尘,郑木匠与钱美娘一同去见了邢慕铮与钱娇娘,他将邢平淳写的信交给了他们。钱娇娘与邢慕铮一同看完信,互视一眼,钱娇娘的眼中流露复杂,有担忧,更多欣慰。
    “丑儿长大了。”钱娇娘头一回承认自己的孩子已长出了翅膀,飞出了她的怀抱。
    邢慕铮搂了搂她,与钱娇娘一同上前对郑木匠与钱美娘行礼,“多谢姐姐姐夫照拂小儿。”
    郑木匠与钱美娘忙不迭地扶起二人,一个劲地说不必不必。
    钱美娘道:“你们这也太见外了,一家人何必这样客气!”
    钱娇娘笑道:“姐姐,你既这样讲,我又要厚着脸皮麻烦你一件事。”
    钱美娘拍拍胸脯,“你有什么事,尽管讲来,我能办的定为你办好。”
    钱娇娘看看邢慕铮,又转回头道:“姐姐,我要与雅正去边境,逆雪还小,我不能带他一同去,你能替我照顾他么?”
    钱美娘还未说话,邢慕铮对钱娇娘道:“你也与逆雪一同留下。”
    第三百三十二章
    妇人眼刀飞来,邢慕铮好笑,如今他是夫纲不振了,倒是应了丑儿那话,瞧这帐中的母老虎。
    钱美娘也道:“是呀,娇娘,打仗是男人家的事,你去了危险!”
    钱娇娘不说话,但她的态度很坚决。
    邢慕铮请了郑二哥与钱美娘暂且离去,关了门与钱娇娘说私房话。丫头们一同走了,邢慕铮低声哄钱娇娘道:“逆雪还这样小,你这做娘的也忍心不在身边?且你一个妇道人家,从未学过武艺也未上过战场,跟我去做甚?听话,留着与大姐在一块儿。”
    钱娇娘知道邢慕铮是怕她跟去有危险,她同样舍不得逆雪,她也明白,她和逆雪与姐姐一家在一处是安全的,可是……“我不想每日再在提心吊胆中过日子了,以前你在战场上,我每日都很担心你,时时作噩梦,就是梦见你死了。我不想……”钱娇娘低头,扯了邢慕铮的小指头,抬眸瞅他。
    “好好说,不许撒娇!”邢慕铮低喝,她一撒娇他就没脾气了,这会儿竟给他玩这招。
    “我哪撒娇了,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我怎么会撒娇?我分明是在与你说正经的。”钱娇娘不承认,还捏着他的小指头的脂腹,“逆雪交给大姐我很放心,可我不放心你跟丑儿,现如今你与丑儿都生死难料,我又怎能躲在后头当缩头乌龟?”
    “我没事,丑儿也没事。”
    “那也得我亲自看见了说了算。”
    “唉,你这妇人,便是我与丑儿有事儿,你也得与逆雪无事,你得带着逆雪为我邢家留后。”
    钱娇娘嗤笑,“您可省省罢,您要是看重留后,当初也不能不知我肚子里的娃儿是男是女就走了,也不能这么年多,就丑儿一个儿子。”
    邢慕铮哑口无言,他的确不在意子嗣血脉,只道得知我幸,失之我命。
    钱娇娘钻进他的怀里,“夫君,你就让我去罢,我一定不拖你后腿,我还会找事儿帮你的忙!”
    “说了别撒娇!”邢慕铮粗声喝她,手却自发将她搂紧。
    钱娇娘抬头踮脚咬他的下巴,“我要去。”
    邢慕铮其实已经心软了,他垂死挣扎,“你跟大姐在一处安全……”他何尝不想她在身边,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且这一去尽是荆棘利刺,他自己受伤不要紧,她不能受一丁点儿伤,“你的身子还未好全,需要调养。”
    “我好了,都好了,”钱娇娘一咬牙,下了杀手锏,“你若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偷偷地去,别人是拦不住我的!”
    “你这……”邢慕铮无奈之极,现下玉州城除了他,的确没人能拦住钱娇娘了。玉州城的百姓都知道,见领主夫人如见城主。
    邢慕铮总算对她妥协,“你跟我去也成,不过得与我约法三章。”
    “你有什么章程?”钱娇娘怕是陷阱,警惕问道。
    邢慕铮拧她的鼻子,没好气地道:“什么章程,叫你走时就必须走,万不可擅自行动的章程!”
    钱娇娘眉开眼笑,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好,一言为定!”
    五日后,永泰帝驳了邢慕铮要邢平淳一同往边境的奏折,理由与送旨太监无二,只是体恤邢慕铮病体,同意了钱娇娘陪着邢慕铮前往边境。
    侯府上下早已准备妥帖,第二日就启程往西去。郑二哥想随军同去,被邢慕铮阻止,他秘密交待他,等他们一走,就要郑二哥暗中带着他一家子带着逆雪去往治野,那里是最安全之处,他需在那为他督促武器营。
    郑二哥身负重任,留了下来。
    第三百三十三章
    自从得知邢慕铮已前往边境,永泰帝就一直心神不宁。他认为自己下了一个最糟糕的旨意。倘若邢慕铮一拿到兵权,他一定会反!为此他夜夜不得安寝,越发觉得献策的淑妃面目可憎,一日为了一点小事将她打入冷宫。后又对寄以重望却屡屡失望的徐家百般挑刺,直到曾经的良贵妃如今的太后出面劝慰两句,永泰帝才不再发难,只是几乎每日一道秘旨,疯传前线徐猛手中,一再叮嘱他切莫让兵符落于邢慕铮手中。
    此时战事胶着,新西犁王占据实南州后,一面直攻燮军退守的鹏州,一面另派两个儿子绕山进攻通州,企图两面破防,齐头并进。徐猛头痛不已,邢慕铮的到来并不能让他松口气,反而如另一座大山压了下来。他既要与西犁对阵,又要提防邢慕铮,还要应对永泰帝癫狂般时怒时训的秘旨。
    邢慕铮过来后并不露面,河门关的驻将蒋叔稚与鹏州的驻军将领尉徵卫都是邢慕铮的旧部,他们拜见邢慕铮时,争先恐后将当前情况都与他讲明白了。前西犁王这两年休养生息,西犁稍缓过来,不料西犁将军蒙让狼子野心,捡了西犁王现成的功劳,还很快挑起战火。蒙让这回带了三十万的大军,分了十万去通州,听说还有援兵在后头。徐猛落败后几次向朝廷请奏增兵,永泰帝前头倒给的爽快,调了十五万将士给他,后来徐猛再要,他就恼火不给了。徐猛两场败仗下来,统共折损了六万燮兵,加上驻军本有五万,因此还剩下二十一万的将士。徐猛自觉不够,又向朝廷进言求二十万援军,永泰帝犹豫不决,大臣们纷纷进奏,永泰帝才勉为其难再拨十万将士,此时已在路上。
    徐猛就是不知在援军来前,蒙让会不会大肆进攻。
    邢慕铮很熟悉蒙让,他是西犁的大贵族,也是西犁的坚决主战派。当年邢慕铮不慎中了埋伏一通州山林中箭摔下山崖,就是蒙让捣的鬼。
    蒙让兵法不行,为人却很是阴毒,否则也不能干出毒杀王上的事。他就像一条吐着红信的毒蛇,伺机而动,不妙便跑,邢慕铮最厌烦与他交手,倒不是打不过,而是抓不着。
    邢慕铮不耐烦打长久战,蒙让的大儿子古达倒也是一匹枭狼,邢慕铮认为他比蒙让更值得在意。且通州乃要塞之地,邢慕铮便想让徐猛留守,自己带五百精兵先上通州与当地驻军汇合,看看是否能发动奇袭先攻古达。
    徐猛每日接秘旨,早已畏首畏尾,变得如永泰帝一般疑神疑鬼,他怕邢慕铮独自带兵上去此间有诈,又怕邢慕铮独领了胜战的功劳。因此以邢慕铮身子不适不能上阵为由,决意与他一同去通州。
    邢慕铮并未多话,只当从命。临行前夜,邢慕铮与钱娇娘并躺在床上,嘱咐她稍候几日,等他的信来再出发。钱娇娘轻声问:“路上有危险?”
    “我只有些猜测,并且危险的不是我,你放心。”邢慕铮道,“徵卫驻守鹏州,他是我的旧部,为人可靠,彭时与严进留下来给你使唤。”
    “我知道了。”钱娇娘虽然想跟去,但是现下她也算作他的小兵,自不能违逆了主帅的话。只是这小兵胆子大,一个劲探听机密,“你到底猜测了什么,快跟我讲来。”
    这话大有不说就不饶的架势,邢大将军屈服于枕边小兵淫威,在她耳边道了内情。
    ***
    过了两日,邢慕铮与徐猛点将拔兵去往通州,徐猛坐于爱驹之上,邢慕铮仍体弱气虚以马车代步。虽已近深秋,但还未冷得下雪,徐猛见邢慕铮夹棉袄都穿上了,不免心中嘲笑,只道邢慕铮大势已去,惟有一一点计谋可用。待他攻破西犁蛮军,再将他杀于乱军之中,将罪名嫁祸于西犁,便就一石二鸟。
    岂料去往通州的路上,一夜竟遇上了西犁偷袭刺杀。彼时刺杀者的目标很明确,正是邢慕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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