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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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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没了?”
    方雄诡异抬头,只见钱娇娘已经自发找个了椅子舒适地坐了,“再找找,少了点。”
    “……”
    “看着我干嘛,再找找!对了,我的行李你叫人准备了么,好歹给我带十件衣裳,布料……算了,我先将就将就,合身的就行,还有鞋,你也给我准备上五双。”
    方雄古怪问她:“怎么,这就认了?”
    “认个屁!我恨不得一刀捅死你!”钱娇娘瞪着他狠狠啐了一口,“我侯府夫人做的好好的,却被你这杀千刀的掳来,现如今我有家归不得,你还跟我讲这些屁话!”
    这不就是认了?方雄咧着大嘴嘿嘿笑了,脸上才刮的两道刀痕显得分外狰狞,“我就喜欢你这泼辣劲儿。行行行,我这就去替你找衣裳,再给你整点吃的,行不?”他上来在她柔嫩的脸上摸了一把,大笑着出去了。
    见他一走,钱娇娘连忙站起来扫视一圈,方雄的屋子里满是酒坛子和大刀,窗边有个大桌子,上头痕迹斑斑,放着几个三层的木格子。钱娇娘快步走过去拉开其中一个,里头放着好几枝铁制箭头,钱娇娘先了一枝最尖的放进袖中,马上坐回原位置。
    方雄到了外边抓了扮丫鬟的女土匪,看她身形与钱娇娘差不多,就叫她拿几件干净衣裳给钱娇娘。那女土匪还想与他钱娇娘的事儿,方雄却不耐烦地催促她赶紧去拿衣服。一回头看门的跑来,“头儿,鲍黑胖上山来了!”
    方雄立刻问:“他带了多少人来?”
    看门的不明白他的意思,“带了多少人……他就带了四个手下,多还是不多?”
    方雄听了松了口气,看来不像是打上山来,估计是得知了婆娘被掳走的事儿来追问他的。他猛拍看门的脑门,骂了一句猪脑子,“老子没功夫搭理他,叫刀叔去打发他走,你们也赶紧的收拾东西,等他走了你们就撤。”
    “知道了,头儿,可是头儿,我不想假扮农家去江梓,我想跟你坐船走!”
    方雄又是一掌,“你脸这么生坐什么船,坐船能比躺在床上舒服?再废话老子砍了你,赶紧叫人去!”
    看门的土匪被骂后老实了,摸着脑门跑走了。只是跑到一半又被方雄叫回来,“叫刀叔拖一会再去!”
    ***
    鲍礼坐在忠义堂喝着茶,不时摸着额头上的虚汗,还总是紧张兮兮地朝后头的两个黑脸衙役张望。一盏茶喝了一半,人还没来,后头干咳一声,鲍礼立刻摔了茶杯,“本官叫人去请方雄,人呢!”
    方雄上山来过几回,雾岭寨的都知道他们勾结的是县官,因此面上也不敢太过怠慢,奉茶的小土匪忙说去请。后头黑脸衙役发话了,“大人,不若您多走两步,自己去找找方老大?”
    鲍礼顿时站起来,“走,走!”
    这黑脸衙役自是邢慕铮装扮的,其他三人也是阿大等人。鲍礼悔不当初,被白花花的银子迷了眼,干起包庇匪贼的勾当。今日被邢慕铮打晕打绑了,连同他的三个儿子一同被绑了。他含糊一句,儿子们身上就被砍上一刀,他哪里还有不招的?如果他不招,勾结盗匪,绑架定西侯之妻,这两个罪名都能让他鲍家上上下下好几十口人被砍了头去。更何况被砍头之前大抵还要受定西侯的雷霆之怒。鲍礼也算是胆大的——胆小也不敢与盗匪勾搭——可他愣是没能挺过邢慕铮那阴鸷的眼神。他无比确信,自己如果不投诚,等待他的也许就是凌迟之刑了。
    鲍礼只是没想到,邢慕铮竟然亲身赴险,只带了几个人就敢上贼窝来。
    奉茶的土匪劝不住,鲍礼板着脸挺着胸膛走出忠义堂,“你们老大在哪儿,带本官去见他!”
    刀疤本就在忠义堂后边的小屋子里,听得动静不紧不慢地迎了出来,笑得很是巴结,“鲍大人,鲍大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您老人家上山来怎么不跟小的们说一声,小的也好派人去把您抬来不是?累得您走了这么远的路!”
    鲍礼认得这人是方雄亲信,张口就问:“方雄是不是带回来一个妇人,他们在哪儿!”
    刀疤愣了一愣,旋即笑道:“没有,没有,咱们头儿听了大人的话,最近都老实得很。”
    鲍礼急得跺脚,“你莫要哄骗本官,本官可是要你吃不了兜着走!你可知道他绑了谁,绑了定西侯夫人,就是兵马大元帅邢将军的妻子!你说他是不是疯了,啊?你莫非要跟着他一起疯?”
    刀疤这下真愣住了。在燮朝,邢慕铮的名头比皇帝老儿更响亮,他们不怕那成天想成仙的皇帝,却是怕身经百战的邢元帅。如今他们还不成气候,待大军一来,邢元帅杀他们岂不是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头儿分明也是忌惮邢元帅,才商议了还去两箱金子,只求尽快将这尊大神送回玉州去。可是怎么一眨眼,头儿就绑了定西侯夫人?并且连他也瞒在鼓里?
    大家都是人精,鲍礼一看就知道刀疤定然看见了,却不知那妇人真实身份。他官威陡现,“方雄在哪,快带我去!“
    刀疤虽然震惊,但他是最忠诚于方雄的,便是他现下心中燥乱,刀疤也尽量挂起笑容,“大人哪,不是小的不带您去,是头儿没回寨子里来,小的也不知道头儿上哪儿去了!”
    “你这王八羔子,跟本官打马虎眼是么?”
    “大人息怒,小的不敢!头儿真没回来!您站这么久站累了罢,赶紧回堂屋里坐,头儿前儿得来几坛好酒,是专程留着孝敬您老人家的。”
    “我不坐,把方雄叫来!”
    “是是,小的这就派人去找头儿……”
    黑脸衙役悄无声息地离开。鲍礼余光瞥见邢慕铮行动了,心中不再那样火急火燎,专心与刀疤扯皮。
    第二百三十九章
    雾岭寨并不小,鲍礼说里头有四千余人,邢慕铮放眼所见,木屋林立,一时难以判断方雄身在何处。几个小娃儿从他面前跑过,一些执刀的土匪三五成群似在巡逻。其他人步伐匆匆,似乎都有要紧事。
    有巡逻土匪人见邢慕铮一身衙役装束,警觉上来盘问。邢慕铮假装腹痛,不知茅厕何处,那人将邢慕铮引向偏僻之处的茅厕,原是想盯着他解了手出来,岂料一转头,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阴冷无比的话语自那衙役嘴里飘出,“方雄在哪?”
    这土匪是个忠心的,他豁出命去想大叫,却早一步被捂嘴割了脖子。邢慕铮将他如扔垃圾般扔进臭水沟里。臭水沟槽凹较深,别人一时半会发现不了。另一土匪吹着口哨从茅厕里出来,见到衙役打扮先是愣了,再眨眼那衙役已将他抓到角落里,带血的刀子抵在脖子上,耳边如阎王催命,“方雄在哪?”
    这土匪吓得腿抖,“大爷饶命,小的只是厨房里打杂的,不知道头儿在哪!”
    邢慕铮没有多话,撤手又是一刀。
    邢慕铮擦丞相匕首上的血迹,进茅厕除去衙役服,里头穿的是一件短褂青衫,再寻常不过的打扮。他走出茅厕,一个梳辫子的姑娘低着头往旁的茅厕走,邢慕铮抓了她,照旧将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眼中似乎不分男女,依旧阴鸷问道:“方雄在哪?”
    这姑娘正是方才从方雄屋子里出来的姑娘,她闻言眼睛惊恐瞪大,嘴唇抖了好几下才开口,“那个……土匪在他的屋子里……就是沿着外头那条大路往上走,门外挂着一张虎皮的就是……”
    那姑娘喘息几下,“大侠救命!我是被土匪抢来的,求大侠救我出去!”
    邢慕铮道:“你可看见他身边有一个妇人?”
    “看见了!那个姐姐被绑着手,也像是被掳来的。对了,土匪要坐船走!要所有人都走!”
    “船在哪儿?”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也是才被掳来,大侠救我……”那姑娘禁不得哭了。
    邢慕铮道:“你老实待着,回头自有人救你。”说罢,邢慕铮打晕了她,将她拖进柴房里。
    邢慕铮沿着那辫子姑娘所指的方向快步往上,来到挂虎皮的屋子前,只见房门大敞,他目光一凛,如鬼魅闪进去,只见屋内空空,早已没了人。他一拳捶在窗棂上。
    邢慕铮的体内有恶鬼叫嚣,就似回到癫狂时候,随时就要倾洪而出。方雄在他心中已是碎尸万段的死物,钱娇娘一刻不回他的身边,他就如万蚁咬心不得安宁。他余光见窗外有远远一串人影往北走,那纤细背影他太过熟悉,不是娇娘又是哪个?再一眨眼,那群人消失在木屋后头。
    邢慕铮立刻追了出去。
    ***
    钱娇娘听见了巨大的水声,她被拉着钻出丛林,眼前一条宽阔银白的水瀑自高高的山上倾泄下来,底下白茫茫的一片水雾,宛如仙境。这就是邢慕铮所说的瀑布罢?钱娇娘从未见过,但方雄不给她欣赏的机会,他将她推上了一条船。在茫茫水雾中,许多船只若隐若现。钱娇娘看不真切,只知道这条船与她来时的那条差不多,但是一条画舫。钱娇娘知道画舫多是大爷们带青楼女子游玩的船,在这山寨窝里,有这样一条船却有些古怪。
    方雄叫了那扮丫头的女土匪陪着钱娇娘上船,自己在外头吩咐事儿。
    钱娇娘与女土匪大眼瞪小眼,各自不说话。
    钱娇娘看着面色淡淡,但她头皮始终发麻。
    第二百四十章
    这条船一飘出去,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便是想救也救不了。方雄是个穷凶极恶的土匪,想当初他找着了暗箭伤他的土匪,当着众人的面将他挖了眼睛砍了四肢,将他的脑袋挂在寨门。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仍因不肯屈服他,他就狠甩两鞭子,将她扔进柴房关起来。
    这个人少有善恶,旦凡聪明点儿就不会将一见她就光天化日将她绑来,他是个疯子。
    她大概难逃这疯子的魔掌了。钱娇娘紧咬了牙关,便是她侥幸再暗算他,周围全是水,还都是他的人,她也无处可逃。是死,还是忍辱负重。摆在钱娇娘面前只有两条路。并且正如方雄说言,她都已被劫到土匪窝来了,不管是否清白,都已是罪。在世人眼里她已不清白,寻常人家的妻子都当不成,更何况侯府夫人。只可怜她丑儿,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又要遭此变故。邢慕铮……钱娇娘不知为何想起邢慕铮来。钱娇娘的眸光闪了几闪,心思如船下的水波摇晃。好一会儿,钱娇娘也不知道自己想些什么。
    大抵,这于他而言是好事罢。钱娇娘心想。
    “弟兄们,收拾好了就赶紧撤,上船的赶紧上船,下琚州青宁镇!”
    方雄的大嗓门叫钱娇娘回过神来,她得知了目的地,可她压根不知道青宁镇在哪儿,只是琚州是往永安方向的,再下去就是明琥,邢慕铮让鲍礼请了明琥水师作援军,不知会不会在路上……
    画舫激烈摇晃,方雄与七八个大步走进来,那女土匪忙道:“头儿,咱们还往琚州去么,鲍黑胖不是说这回还请了明琥水师来围剿咱们,咱们再往那边去不是自投罗网?”
    方雄不在意地摆摆手,“着急啥,没有个**日,他们下不来!”他摸摸肚子,“老子饿了,赶紧给老子拿两个馒头来,再拿两坛酒!”
    钱娇娘收回了心思,当务之急,是要活着从方雄身边逃走。
    钱娇娘所乘的画舫与其他五六只各色各样的船顺着瀑布的急流,很快滑出了雾岭山,也极快地过了江梓的地界。方雄的酒断断续续地从中午喝到夜里,他的手下不知从哪儿送来几碟小菜,方雄就跟个浪荡公子哥般斜靠在画舫的榻上,叫了自己小妾为他倒酒,吃菜,只是如狼饥渴的眼神总是直直盯着钱娇娘。钱娇娘虽然没看方雄,但她知道他在看她。她只当什么也不知道,侧坐船窗望着窗外,她貌似看景,实则在心里想着如何逃跑。那扮丫头的女土匪名叫桂花,她不是方雄的小妾,方雄嫌她胸小不肯收她,但她却心里头爱方雄。她有多爱,这会儿就有多气。她当然看得出方雄对定西侯夫人是什么想法,这叫她气得要命。那夫人的胸也不见得大,他为何就肯喜欢她!
    桂花恨恨盯着方雄,方雄却只顾看钱娇娘,桂花怄得要死要活,一气之下跑出去吹冷风。
    三坛子酒下肚天色已黑,方雄说话有些含含糊糊了,但眼睛像生了根似的扎在钱娇娘身上,并且愈发地火热放肆。他将酒杯重重放下,大手一挥,“你们都到外边去,把灯笼挂上,给我热闹起来!”
    画舫悄然无声才有古怪,这些土匪都不是头回逃跑,听了老大吩咐,从一旁放置的箱里拿出一些锦袍长裙套在身上,女子还在头上插戴一些珠钗,拿了琵琶小鼓。他们鱼贯而出,在画舫前后点上了大红的灯笼,不一会儿,琵琶之音伴着调笑便传了进来。竟还真像那么回事。
    钱娇娘却听得心中发寒。他们越想真的,别人就愈难怀疑。
    “外边黑咕咙咚的,你他娘的看什么?”方雄突然一屁股坐到了钱娇娘身边,抓着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向他,“还想着逃跑?”
    钱娇娘拍下他的手,翻了个白眼给他,“这四面都是水,你跑一个给我看看。”
    方雄嘿嘿傻笑,打了个酒嗝,摸了摸被她打的手,竟觉着酥麻又舒畅。他打了个酒嗝,大着舌头道:“婆娘,你不跑就好。你也别想着回去当侯夫人了,那不是你的命!你的命是跟我!”
    钱娇娘不说话。
    方雄又道:“你也别想你那崽子了,以后咱们生崽,你想生几个,就生几个!”
    钱娇娘依旧不说话,仍往窗外看。
    若是换作别的女人,这样不识抬举,方雄一巴掌就上去了。可是方雄今儿着实太高兴了,他就跟钱娇娘一个人拜过堂,在他心里,她是他惟一的女人。她差点杀他,还从他身边逃走。他生气!可是他再生气,也没想过抓她来杀了。他就想叫她在他身边,等他受伤的时候再那样温柔地照顾他。一想起那场面方雄胸口就热得不得了。今年他竟在反思当初是不是那两鞭子打怕了她,她才不怕死地逃了。方雄也后悔,他气性上来了乱打人是常有的事,但他只想吓吓她,叫她死了心。谁知竟就被她跑了。
    方雄嘴上不说,心里着实懊悔了这么些年。“婆娘,这些年,我紧想着你。”他甚至想她想得有些走火入魔了,旦凡从山上过的姑娘少妇,他总想去看一眼,就像看看是不是她。
    钱娇娘冷笑一声,“男人的话没一句是能信的。”
    方雄见她不信,举起蒲扇般的大掌,“真的!我对天发誓。我真想你想得紧!”
    钱娇娘终于施舍他一个眼神,“想我想得紧,还左一个小妾右一个小妾,屋里放一个外边住两个?”
    方雄咧嘴道:“这不是你不在么!你要是不乐意,我明儿就将她们全送出去!”
    钱娇娘瞅他半晌,轻飘飘地道:“我不信。”
    “我方雄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你怎么不信?”方雄急了,又要对天发誓。
    钱娇娘这才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
    钱娇娘沉默半晌,才拢了拢被风吹散的鬓发,幽幽说道:“我这个人,其实有个大毛病,我最见不得男人左搂右抱。所以我在侯府除了吃得好些穿得好些,我活得也不高兴。邢慕铮的院子太多人了,看得我心烦!要不是为了我的儿子,我早就走了。如今被你抓来……侯府我是回不去了,我难受又不难受!我知道你心里有我的,不然也不能惦记我这么些年。只是我这毛病改不了,邢慕铮是侯爷我管不了,你这土匪可愿意遂了我这毛病,你若愿意,我就跟你!”
    方雄女人甚多,他也知道女人善妒,只是不想他看上的这个婆娘是妒中之妒。她这意思是他以后除了她,就不能碰别的女人了?方雄犹豫了。
    “怎么,你不愿意?”
    钱娇娘一眼横来,媚波流转。方雄的心酥了大半。他杀人如麻,同伴都说他无情无爱,可就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放着那个当初在山洞决然为他吸毒疗伤的姑娘。那是他心中的最软和的棉花。
    “愿意,愿意,我愿意!”方雄只觉有一腔子力气使不出来,只能一声声地朝她保证。
    钱娇娘被他这蠢笨的模样逗笑了,她扑哧一笑,如春花烂漫。
    方雄傻了眼,他粗喘两口气,将她扑倒。“婆娘,从了我!”他心跳极快,埋头在她颈边啃咬,眼看就要亲上她的脸,被一只素手挡住。
    “你要死呀,在这船上弄什么!”钱娇娘骂他,“好歹上了岸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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