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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着双手拿起那天的报纸的时候,惊呆了。
地面上堆了一些尸体,旁边的小女孩满脸是血,哭着找自己的妈妈。
而她的妈妈,已经永远地倒下了。
她死于同胞之手。
沈以诲,有时候,越往后看,我越庆幸你的生命结束在那个时候。
我会幼稚地想,或许,打日本人战死,就是你最好的结局。
除非,战争一结束,你就脱下军装,退伍,然后,过平凡人的生活。
因为,我替你看到了胜利,可是,也替你看到了内.战。
如果,你还在,打,还是不打。
打,你对不起那片热土上的芸芸众生,不打,你对不起头上的如山军令。
悲伤吗,其实,如果看到了后来的事情,反倒觉得,死亡,是命运对你最温柔的对待。
至少,所有的回忆,都是美好的。
在这场新的战争中,你的战友,他们也曾经是抗日英雄,现在,有些人,去轰炸自己国家的平民。
虽然,他们也不愿意这样。
可是,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
那些早年死去的人,人们记住了他们的功劳。
这些后来的人,人们也记住了他们后来做的事情。
三年后,国.民.政.府.败退台湾。
有些人,这一走,就再也没能回去过,最终,孤老异乡。
再见谭恺的时候,已经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情。
当时,他因病出岛治疗,在遥远的异国他乡,我作为老友接待了他。
这也是多年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岁月侵蚀了他的脸庞,谭恺头上添了很多白发,或许是因为病痛的折磨,身躯已不再像当年一样挺拔。
眼前的他,很难让人将他和几十年前那个冲上云霄的男儿联系起来。
其实,这些年,他过得一点都不好,有一种愧疚一直折磨着他,每个夜晚都会在噩梦中惊醒。
他说,梦中,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哭着找妈妈,那种凄惨的哭声搅得人不得安眠。
“打日本人的时候,也会杀人,有一次,我甚至在空中和敌人面对面,我看着他惊恐的眼神,然后击落了他的座机。可是,那个时候,我不会有负罪感,我可以很坦然。因为我知道,我在为自己的国人而战,我们飞着,就可以守护地面上4万万中国人。”
谭恺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可是,内战一开始,一切都变了。交上去的退伍报告还没有被批准,就已经宣布战时军令生效,我这一走,就是逃兵。”
当时,谭恺已经有了女友,是有一次他受伤后照顾他的护士。当时,敌军来袭,护士愣是拖着他转移到安全地带。后来,两个人始终保持了通信,也算是有缘。
胜利后,两个人约好,谭恺退伍,两个人就一起回老家,开始新的生活。
哪里知道,退伍报告还没有被批准,战时军令生效,内战已经开始,这身军装,他想脱都脱不掉。
于是,这个曾经保护过自己国人的人,这一次,在自己国家的平民的头顶,投下来的,是炸弹。
“当我第一次投下炸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错了。我想离开,但我不能丢下我的妻子。可是,每一次的战斗,都让我觉得自己无比罪恶。这些年,我一直都忘不了那个画面,那个鲜血淋漓的画面。有时候,我会恨自己,为什么偏偏要活到最后,为什么不能早些去找那些天上的兄弟们,如果,我和他们一样,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痛苦。”
去台湾后,他的日子并不好过,所谓的“仕途”根本不得志,官场上的勾心斗角,他不懂,也不屑。
于是,曾经意气风发的谭恺,只能顶着一个虚衔,早早退出。
更何况,当初,他以败军之姿撤退,赴台后,免不了一些清算。
除了这些,内心的痛苦和折磨也无时无刻不在撕扯着他。
他同样也牵挂着自己留在大陆的家人,他们怎么样了,他们过得好吗?
有时候,他甚至会偷听电台,会幼稚地想,如果自己的家人被抓了,会不会通过电台向自己喊话,就算是这样也好啊,至少让自己知道,他们还活着。
想啊,家,家人,又怎会不想呢。
可是,一道浅浅的海峡,隔绝两岸,让一家人,成了海角天涯。
他想回来,仅仅以儿子的身份,看看家中的老父亲和老母亲,可是,他知道,这只能是奢望。
谭恺在这里住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后来,急匆匆地启程,即使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
因为,这个时候,两岸都传来了消息。
1987年,台.湾.当.局.宣布解除实施了长达38年之久的“戒严”,开放台湾居民赴大陆探亲。
收到消息的谭恺,在那个时刻,高兴得像个孩子。
他颤抖着双手,激动地对身边的孩子们说,“走,我们回家,回家看爷爷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