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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入死的时候,我却躲在家里。那样,我会一直担心他。
养好身体后,我重新走向前线。
这里的忙碌总能让我暂时忘记还在天上飞着的沈以诲,忘记对他的担忧。
最近的沈以诲,又在执行任务。
自从1939年初,日本航母赶赴东南沿海后,一直在广州、海南、南宁等地游弋作战,水上停机场和路上停机场相互配合,准备更大力地发挥空军的力量。
有一次,本来,沈以诲正追着一架日机,眼看就能追上了。可是,水面舰艇上的高射炮拦住了他的追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航母上降落,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日本那些横踞江岸的航母,也成了我们空军的威胁。
沈以诲他们,时不时地接到任务,今天轰炸,明天战斗,后天转场,忙得不亦乐乎。
每次出发前,他们都必须精密计算油料和航程,以确保任务的顺利进行。
不管多忙,可是,忙里偷闲,沈以诲总会给我写信过来。
他说,生死悬命的时候,我们之间的通信,就是他唯一的寄托,让漂泊无依的他,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家。
我的地址,一般不会改变。只是,沈以诲的来信地址,却是蒙自,个旧,云南驿,腾冲,重庆,成都,飘忽不定。
那天,他在信中这样写道:
一周前,我和兄弟们奉命升空作战,像往常一样搜索敌机,一切都显得那么寻常。可是,没过多久,在正前方的云缝中,突然钻出了一架有着红太阳旗的飞机。
那架飞机的编号,让我气血翻涌。
是他,原来是他,那个王牌。
我清楚地看到驾驶舱里那个飞行员的脸上写满了惊恐,或许,他是来侦查的,根本想不到我们会突然升空,想不到此时的他已被我们包围。
就在那一瞬间,我们甚至还对视了一眼。
可是,我来不及多想,直接瞄准,发射,就像平时无数次的训练和那么多次的实战一样,手上的动作甚至比我的脑子运转的速度都要快。
我就像一个机器,这些操作,已经完全机械化,形成了肌肉记忆。
因为,我只知道,如果我不先开枪,我不先动手,那我就死定了。
胜负,往往就在分秒之间。
我就那样将他击落了。
只是,回防至今,我依旧忘不了,那架坠落的飞机里,那个飞行员的脸,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惊诧?不甘?失望?怅惘?又或者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面对死亡的恐惧。
不知道为什么,那张脸,我记了很久。
有时候,我也会有这样的念头,想到他背后的那个女人,她是等不到他降落了。
看了这封信,我说不出自己的感觉,一方面,我庆幸,是沈以诲先发现了对方,沈以诲先开了枪。可是,另一方面,我竟然产生了共情,我怎么会同情敌人背后的那个女人呢。
他可是敌人啊。
如果他不飞过来,如果他不飞到别人的祖国,那么,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对,他是敌人,他是侵略者,我不应该对他有任何的恻隐之心。
只是,再想想,发动战争的是政治家,买单的,却是普通人。
战争,它炸飞了多少人的爱,践踏了多少人的情,毁灭了多少人的心,碾碎了多少人的希望,破灭了多少人的梦想,蹉跎了多少人的青春年华,又撕碎了多少个家庭,填进了多少条人命。
沈以诲在飞的每一天,我都祈祷他平安。
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在这封信中,沈以诲还提到了一件事,那个被他击落的日本飞行员,高桥拓真,跳伞了,可是降落伞缠身,加上刚才已经被沈以诲击伤,最终,日本飞行员触地身亡。
高桥的尸体被找到,在他身上,还找到了一封信,一封他未婚的太太刚刚写给他的信:
家人无限挂念你,希望你好好保重身体,光是死亡并不是荣耀的事情,我祈求你万分小心地去履行你的职责。等你回来,我们就结婚。
我在家里,祈祷你平安。
高桥身上,除了有那封信,还有一张照片,他未婚妻子美惠子的照片。
那个和我同样年龄的女孩,笑得很温婉。
当我读到美惠子这封信,不知为何,内心居然涌起一丝悲凉。然后,不禁提笔,给她写了一封回信:
高桥夫人美惠子女士:
当你接到这封来自异国他乡的突如其来的信,看到陌生异国人的名字时,你是否感到不安与惊异。
请你不要误解,我失掉胞兄的心境。因为我设身处地地想到了你失去高桥先生的心情。
你得谅解高桥,他并不是不愿意保重自己,不是不愿意好好地回去见你。
他也不愿意无故牺牲。而是贵国一种被少数人操纵的政治权力强制他,让他死就死了,他死之后,还会有其他人继续顶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