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此景，九月的心像被什么刺了一下，生起股隐疼。
    瞎眼大叔为什么会掉眼泪？
    他没有眼睛不能看，但因为有精神力在，还是能看到精神力笼罩范围内的所有景象。
    九月咽了口唾沫，不再去想瞎眼大叔的怪异，她心里明白，这个时候正是跑路的时候，巨蛇与瞎眼大叔，拼了个两败俱伤，虽然去路依然被巨蛇的蛇身堵着，但来路，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她抬脚，正要离开，一个声音却让她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小月儿......”
    ‘小月儿’三个字，并不是九月第一次听，可瞎眼大叔的语气跟音调，却不再像以前一样生冷僵硬，而是充满温情。
    “你在叫我？”九月下意识指了下自己鼻尖，出声发问。
    “小月儿......许久未见，本道变了许多，也难怪你认不出本道。”尾生抬手抚了下自己空洞的眼眶，“这些年，琴艺可有进步？”
    琴艺？
    九月心底打了个咯噔，“师父？鬼先生？”
    “小月儿，来，让本道好好瞧瞧你。”尾生颤抖的张开手，伸向九月。
    九月抿了下唇，不知道这是瞎眼大叔在真情流露，还是在故设陷阱？
    “小月儿，本道的魂神，被拂尘子那老道伤过，又让高人做过手脚，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神智不清，但此时是清楚的，想起之前对你屡次出手，本道难忍心伤，小月儿不怕，那高人在本道体内种下的禁制，被这巨蛇所伤，禁制会自我修复，本道撑不了几时，你快些过来，本道有话要对你说。”
    九月闻言，这才确信，瞎眼大叔是真的恢复了神智。
    同时，也确认了瞎眼大叔是鬼先生的事实，难怪她总觉得他眼熟，原来，他竟是自己前世的师父。
    九月挪步，迅速奔了过去。
    看着从他空洞眼眶里溢出来的泪，还在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上挂着，她不由伸手，用袖子递他擦拭干净。
    “师父，你终于不疯了，我......”
    “小月儿不怕，来不及叙旧了，接下来，你听本道说。”尾生一把握住九月的手，“你的精神力是如何修炼成的？本道还在金淄国时，你灵窍一直不开，所以，才传授了你琴艺。”
    “机缘巧合下，步入了这一道。”
    “好好好。”尾生连道几声好，握住九月的手一紧，“本道记得，在那暗道中，出现过隐生的声音，是他么？”
    “是他，他伤了，只剩了魂体，如今在我精神空间里养着。”
    “好好好。”尾生拍拍九月手背，“待他醒后，你告诉他，拂尘子老道掩了气息，就藏在宫中，少主也在他身边，只是，少主被他带走后，他将少主的年纪硬生生压小了好几岁，所以我们才卜算出少主所在之处。”
    “师父，你莫不是在指命师？”
    “是，那老道的确成了宫中命师，借他人之手，躲过天道之眼，尽做些丧尽天良之事。”
    九月认真点了下头，“师父放心，我记下了。”
    “好！小月儿长大了，比以前更为稳重了。”尾生舒坦的额眉忽地一皱，抽出一只手捂在太阳穴处，脸皮随之抽搐了起来，“小月儿，那禁制开始发挥作用了，本道的神智很快便会被操控，你快......快去将那魂兽收为己用。”
    “魂兽？”九月回头看了眼恶心巴拉的巨蛇，“它是魂兽？”
    所以，她砍了它的蛇信子，蛇信子才会消失无踪？
    “魂兽是可遇不可求的，这只魂兽虽不算太强大，但必要之时，能借你精神力，也能为你作战。”
    “我要怎么收服它？”九月一脸懵逼。
    “将血滴于它的眉心，它若不从，便用精神力震慑它，它若服从，便收他入精神空间。”
    “好！”九月起身，几步到了巨蛇面前。
    她咬破指尖，按照尾生的指示，将血滴在巨蛇眉心。
    随着血液渗入到它的血肉之中，巨蛇蓦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袭的嘶鸣。
    九月以为它不服，正要散出精神力震慑它，却发现，自己与它之间，已有一根线连在了一起。
    巨蛇抬起蛇头，朝九月点了点。
    九月通过那根线，能清楚感受到，巨蛇是在对她发出感谢。
    紧接着，巨蛇被尾生毁掉的鳞甲开始复原，直到恢复如初，巨蛇的蛇身便开始缩小，最后缩小到一条细线大小，腾飞而起，主动钻入了九月脑门。
    九月有些懵，回头看着尾生，“师父，这就结束了？”
    “你的血脉......”尾生凝重的看着九月，“居然还能令它的魂体复原？难怪它如此感激于你。”
    九月重新折回到尾生身旁，“师父，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快些离开这里，本道会自束修为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内，你带着你的人，速速离开，越远越好。”尾生收起凝重的表情，按在太阳穴上的手越发用力，“快走，那处石墙为虚境，你直接穿透而过便可回到原来的秘室。”
    “师父，到底是谁在后面操控你的意识？”九月皱了下眉，她原本以为容止是幕后之人，现在想想，容止只是个普通人，又如何能控制瞎眼大叔的理智？
    看来，容止后面还有高人，会是谁？
    那人做这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联想到川北的瘟疫黑气，九月浑身一凉，总觉得这些事发生得如此诡异，冥冥中，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快走！”
    “师父，我要如何才能替你解除体内的禁制？”
    “你若寻到魔灵草，逼本道服下，本道自能恢复片刻清明，再结合魔灵草的药性，能将禁制封印。”
    九月忽地想起了陌千体内也被种了追踪禁制，不由追问道，“魔灵草是任何禁制都能解除的么？我有个朋友，体内被种了追踪禁制。”
    “不，魔灵草只能解除控智心智的禁制，追踪禁制，除非种下禁制之人死，否则，此生都无解。”
    “我知道了。”九月点点头，“师父，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寻到魔灵草，尽早将你救回来。”
    “还有拂尘子与少主，隐生如今尚不如本道，你能否帮衬着些？”
    “就算师父不说，我也想动一动那该死的命师了。”九月磨磨牙，见尾生的脸已揪成了一团，知道他撑不下去了，连忙施了一礼，抬脚就朝来路奔去。
    九月离开后，尾生唇角浮起抹欣慰之笑，抬手，重重在太阳穴上拍下，而后，他意志全无的摔倒至地，暂时将修为自束。
    九月一路奔到那堵实墙，深呼了口气，不敢不顾的一头撞过去。
    果然如瞎眼大叔说的一样，实墙是虚境，她撞过去后，待眼睛能视物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之前的秘室。
    “小九......”
    君夜凉与朱影，在小兽的带领下，正好从另一个阵法而来。
    “仙姑没事了？太好了。”小兽几步窜到九月腿下，眼巴巴的昂头看她，“本兽为了完成仙姑的交待，用自身修为，硬是将仙姑的人带了进来。”
    “做得不错。”九月朝小兽感激一笑，撇下它，到了还戴着面纱斗笠的君夜凉身边，一把将他抱住，“阿夜，我还以为我见不到你了。”
    “小九，又伤了？”君夜凉修长的手指落在九月脸上，滑过她血迹斑斑的唇角，“我还是不能像说的那样，时时护在你身边。”
    “不怪你，你没有精神力，不能进入此处，所以这次不算。”九月抓住君夜凉清冷的手，正色道，“你在外面有没有跟容止的人碰上？”
    “嗯，碰上了，解决了一些，还有一些避开了。”
    “阿夜，路上我再跟你祥说刚才发生的事，现在我们快些离开此处。”九月望了眼身后的阵法虚墙，瞎眼大叔说他会自束修为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如果利用得好，他们能离开迷雾森林，回到外面去。
    “好。”
    “蠢兽，前面带路。”
    小兽抖抖两个长耳朵，“我还以为仙姑将我给忘了呢。”
    “废话少说，快点走，瞎眼大叔再跟来，小心我将你扔出去挡敌。”
    在小兽的带领下，三人顺利到了洞府外。
    九月甚至连钻石都没去抠，又是肉疼又是心中滴血。
    在洞穴内的这段时间，外面已经天亮了，白雾弥漫，依然像来时一样，朱影用内力撑起防护罩，护住几人。
    小兽缩在九月怀里指路，很快便出了迷雾森林。
    好在来时的那两匹马尚在，三人上了马后，一路朝着京城方向而去。
    在回程的路上，九月细致的将自己发生的事，说给了君夜凉听。
    听得知瞎眼大叔就是鬼先生后，君夜凉藏在面纱下的冷脸上，浮起了一丝不可思议。
    “也幸好如此，否则......”
    “除了瞎眼大叔的身份，宫中命师，以及控制瞎眼大叔的幕后之人，都令我吃惊。”九月偏头望着君夜凉若隐若现的脸，“阿夜，你有没有一种感觉，从宝盒与密匙现世起，一个阴谋便开始了，最初，我们都以为是容止在牵头，经过今日一事，我却觉得容止后面还有人，那人密谋之事，不比容止小。”
    君夜凉将视线投在了九月脸上半晌，却没开口说话。
    藏在面纱下的额眉，蹙出了两道深沟，有寒意，在眸底蠢蠢欲动。
    这便是他一直极力将她排除在此事之外的原因，危险，很多，且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