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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酸甜甜的,问:“你不是很喜欢听小红莓乐队的歌吗?”
他说:“很久没听了。”
两个人吃完水煮面,去林间散步,研究遇见的蘑菇到底有没有毒。
齐越说:“这个蘑菇像一坨牛粪。”
她附和说:“挺像的。”
他说:“鹿群来了。”
她看见几百米开外的栗子林下,走过四五只野鹿。那样轻巧的姿态,看见了他俩,停驻片刻,不徐不疾地消失在灌木丛里。
她记得刚见面时,他眼睛像鹿一样明亮,现在深沉了一点,但在这个原始的林区,他眼睛又光彩熠熠的。
她喜欢他身上纯粹的那一部分,像有光华萦绕一样,不要他掉进斤斤计较的世道里。
齐越和丛云走在杜鹃花树下,正要试试花能不能吃,天气阴沉沉的,没多久下起雨来,还夹着冰雹,两个人匆匆忙躲回小屋。
冰粒子打在屋顶,咚咚乱响,大雨又急,不知道鹿群要怎么避开,也许躲到岩石山洞里去。
两个人坐在窗边烤火看雨,燃烧的木头有一种甘甜的松香味,丛云说要研究黑山共和国料理,齐越听了想笑。
她看着食谱说:“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橄榄柠檬牛油果,煎蛋培根烤猪扒。”
他让她做个菜单,以后他下班前点单。
她说:“你倒是挺聪明的!”
他轻笑一声,要给她念小说,选了阿来的尘埃落定。
她听他念西藏土司傻儿子的发家史与情史,霸道地说:“不要听这段。”
他问:“小胖妞,你想听什么呢?”
她说:“细节的事,像杜鹃花与众不同的香气,像鹿身上与众不同的梅花。”
他说:“你还挺挑食。”
她说:“你念他躺在树荫里,听见割了舌头的哑巴重新说话。”
他顺着她的心意,念她喜欢的神迹,念长风里高原蔚蓝的天。
她轻声说:“世间只有情难诉。”
孙悟空最喜欢唐僧给他缝的虎皮袄,因为唐僧第一个将他当人看。鲁智深听钱塘江大潮会心惊,因为太像年轻时的战鼓轰鸣。
太特别的细节,不会被时间稀释,反而水落石出。
她过分依恋他,彻夜不睡觉,为了清醒地多和他呆一会。
齐越也不像那个跳脱的他。
她怀疑是手链的错,伸手挨近他手腕,解开了搭扣,放进行李箱。
他问:“怎么不让戴了。”
她说:“送的时候没发现,戴久了像紧箍咒。”
他说,她要是叫他一声齐齐,比什么链子都缠人。
她笑了,骂他是个肉麻鬼。
到了中午,他煎了梅花肉,配着萝卜汤,她看他做饭也有意思,风格粗犷,猪肉很厚,萝卜很大块,熟了,洒了盐就能吃。
味道很鲜美,但主食已经被剥夺了,因为他说她营养过剩。
雨终于停了,两个人散步去看瀑布,深一脚浅一脚,鞋子沾了泥也无所谓。
水雾濛住新绿的树影,潺潺溪流里有一些小鱼,有一些野兰花。
两人沿着水流走到了山镇上,看小溪鱼油炸了,摆在竹篓里售卖,也卖松茸一类的菌子,混着煲嫩豆腐很不错。
他俩买了一些当晚饭的食材,卖家用芭蕉叶和稻草绳裹着小鱼干,递过来。
丛云拎着,说:“多好玩。”
齐越说:“看你可以一直住下去的。”
她说:“清静呀。”
他说:“清静一点也好,你头发都乌黑一点。”
她微微一笑,要买荷花,买莲蓬,买竹斗笠。浸在泉水里的嫩笋,石桥边新酿的酒,都令人喜欢。
她问,他吃不吃田螺鳝鱼一类的东西?
他说,不吃泥里出来的,腥气太重。
她说,所以夜市要用酒啊用辣椒姜葱蒜来压制那股泥腥味。
他颇有个性地说,压制了也不吃!
她笑着点点头,表示知道他的偏好了。
齐越回家过夏天,三餐吃素,对父母说,既然不能结婚,那将来多半要出家,既然早晚要出家,那他先在家修行。
父母不好骂他,看他顿顿吃清水面,有时候还做果盘,用哈密瓜雕出一个弥勒佛的样子,十分虔诚地供着。
他弄得家里人心惶惶,自己没事人一样,完全是个宠坏的逆子。
夜晚,他躺在阁楼看星星,打电话给丛云,说,仿佛回到大学暑假,和她煲电话粥的日子。
她听见他声音里的惬意,那种飘忽不定的惬意,永远只有十九岁的样子。
年轻时候,丛云总不想和他聊太多,因为他实在是个无忧无虑的傻子。
艺术学院办在线毕业展,他评头论足,说:“里面一个都不会成名。”
她说:“每一百年,成名大画家不超过十个,亿万分之一的人,怎么能凑巧在你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