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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拉紧腱弦。
三箭齐发,一只擦过谢九川的发冠,一只射中他身下马儿的后臀,一只划破了他左臂的袖口。
马儿嘶鸣声中,布帛破裂声响起。
谢衍只见他袖口淡青色的袍子破裂,转瞬间里面掉出个挂着穗子的物什。
它荡在空中,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掉出来,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谢衍的面门打来。
他本以为是钢珠暗器,正要伸手去挡,却发现那些小珠子只是轻飘飘地打在脸侧,毫无力道。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些深红色的圆润豆子,洒在玉照雪白的马鬃上,红得像杜鹃泣血。
转念间,他忽地想起了那日在嘈杂的市集上,那个姣好温柔的侧脸,美得像是落霞下的画中仕女,
“你买相思子作甚?”
“并非送人,我只是觉着串在荷包的络子上会好看些……”
这些好似是……相思子。
羽箭的破空之声响起来。
谢衍晃神,瞧见几尺之外寒光乍现,尖锐的铁箭朝着自己的方向迅猛而来。
他欲躲,而身子却像是失了控制般的动弹不得。
眼见着箭矢愈来愈近,倏地,肩膀上一股剜心碎骨的疼痛传来,带着天崩地裂的千钧力道。
他像是被重拳击中,身子忽地后仰,如同叶子般飘起来,重重地向后翻滚而去。
天旋地转,谢衍只觉得眼前一片混沌,他瞬间砸在冰冷的青石地上,四肢百骸都是灭顶的痛楚。
头痛欲裂,肝胆欲碎。
满目浓稠黑暗,唯有那颗骨碌在地上的小小红豆,像是眉间红痣般地落在眼底。
硬生生地撕开天光。
恍惚里他似乎忆起了些什么,让他飘在浩渺烟海中寻到归处。
师父的泣血遗书,
绵绵雨丝下的红盖头,
一双潋滟懵懂的杏眼,
还有洞房花烛的旖旎绯色。
他喉间涌上腥甜,神思逐渐朦胧,只觉得周遭一片无人的寂空。
唯有心底像是着了魔般的呢喃回荡着一个名字。
阿怜,阿怜。
***
烛火摇曳,满室暗光。
耳边的声音嘈杂起来,一个苍老沙哑,一个清朗有力。
叽叽喳喳,二人似乎在争论些什么。
一会儿是红花、川穹、白芷
一会儿又是风池穴,百会穴,经脉丹田。
谢衍蹙着眉,梦里他似乎被这些声音吵得心烦意乱,让他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挣脱而出,缓缓睁开了眼。
“诶?这小子醒了。”
那个白胡子的老头挑着他花白的眉毛惊奇道,
顾岐停下了絮絮叨叨的嘴巴,也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谢淮之,你怎么样了?”
谢衍嗓子干哑得着火,没心思回答,只是稍稍颔首示意。随后便扭头看向一侧将将燃尽的白烛,似乎在慢慢找回神智。
刚刚那些亦真亦幻的记忆似乎属于他,也似乎仅仅是黄粱一梦。
他闭上眼,在脑子里像是走马灯般的一遍一遍地想着,试图慢慢将那些碎片拼成一段完整的记忆。
许多事他依然是模糊不清。
但唯有那段记忆,像是铺展的画卷,在他的记忆里纤毫毕现。
女子的背影纤弱窈窕,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地团着桂花酒酿馅儿的浮元子,她拿着勺子缓缓凑到自己唇边,娇笑着让他尝一尝。
他想要握住她的手,却忽地画面一转,她穿着月白色的里衣,只披了件深灰色的披风,像是迷途的小鹿一样,懵懵懂懂地站在柴门前,满脸绯红地收下他送来的合婚庚帖。
一晃眼,她又穿上一身水红色的喜服,小小的一团伏在自己背上,红盖头上的流苏划得他颈间发痒。
他摘下盖头,将她抱进燃着双喜红烛的内室里。烛光昏暗下,她莹白的像是可以掐出水的皮肤藏在绯红色的床褥里,如玉般玲珑,勾魂摄魄。
最后的画面,是他带着满身水雾回到屋子里,却发现那间满是旖旎的屋子里,空无一人,只余春日寒霜。
那一刻他近乎肝胆俱裂,那种穿肠毒药般的痛苦似乎还残存在骨血里,只要稍想起那日空荡荡的床榻,他的肺腑便一阵摧命的绞痛。
这厢,顾岐瞧见谢衍清醒,却只字不语,放在被衾上的双手微微颤抖,指节发白。
他知道谢衍骤然找回记忆,定是需要些时间来理一理思绪。于是便伸手止住了他师父吹胡子瞪眼的絮絮叨叨,强拉着他从掀开门帘子出了屋。
于是整间屋子只余下胡全候在屏风后面,屏息静气等着吩咐。
他低着头静静候着,想着自己要不要提一嘴,苏姑娘已经在门外等了六个时辰仍不肯离去。
但想了想,还是把话堵在了嗓子里不敢妄自开口。
整整一柱香的时间,屋子内都是像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