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微宇始终将宋兮牢牢拥在怀里。
    虽然女孩面上无波澜，但他能感觉到，在自己怀里的身躯是僵硬和冰冷的。
    李家明家的亲戚朋友到了，都在对着宋兮指指点点。
    甚至有些人还揣测，这是一起三角恋，将顾微宇也拉下了水。
    大家的脸上皆露出了悲痛惋惜的神情。
    叹息啊……
    多有才华的孩子！简直天妒英才！
    宋兮对于这些闲言碎语已经麻木，她内心真正无法平静的是，李家明怎么就自杀了呢？
    如果她亲自动手处置他，还另当别论。
    可现在，‘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一个为爱义无反顾殉情的神经质男人，令她震撼之余，还勾起她几分莫名的自责。
    若她坦言自己不是他爱的洛小水，是不是，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李家明的母亲抱住李家明的尸身大哭的时候，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赶到了。
    他们朝顾微宇和宋兮走了过来，“是你们报的警吗？”
    “对。”顾微宇说。
    “那跟我去录个口供吧。”警察说道。
    李家明的母亲回过神，忽然拽住警察的衣袖，指着宋兮道：“警察同志，是这个女人害死我儿子的，我要告这个女人！”
    顾微宇登时抬眼看她，眼神凌厉，声音都挑高：“停车场有监控，是你儿子带着刀袭击洛小姐，而且他是自杀的，不关洛小姐的事。”
    他看向旁边的两名警察，表情严肃：“另外，我怀疑死者有吸毒导致情绪失常的可能，建议检验一下。”
    “不可能，我儿子乖的很，绝对不会吸毒的，是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她勾引我儿子，玩弄我儿子感情，我儿子怎么会走上这条不归路……你还我儿子……”
    李家明的母亲表情狰狞地朝宋兮扑过去，手指眼看又要卡住宋兮的脖子，顾微宇忽然将宋兮挡到身后，利落的一个擒拿，将她扣住。
    两名警察原本想上前拦着妇人，都不及他速度，当场都愣住了。
    “欺负人啦，连我这个妇人都欺负，你们简直不是人！”
    顾微宇其实没下狠劲，他很快就松开手，可李家明的母亲却不依不饶地指责他对自己动粗。
    “警察同志，你们也看到了，他刚刚打我！”
    两名警察面面相觑，只觉得这名妇人不讲理的很，明明是自己先动手袭击人的。
    但看在她刚刚丧子的份上，二人都没有说什么。
    反而上下打量了一眼顾微宇，这人浑身上下散发出嚣张而危险的气息，可从他出手招式和说话的口吻看，又让他们觉得对方不是坏人。
    宋兮抚了抚额，拉住顾微宇的衣袖，“我们赶紧走吧。”
    李家明的母亲朝两名警察说：“不行，不能让他们走了，今天，必须还我儿子一个公道。”
    警察：“阿姨，你冷静一点，事情我们会调查清楚的，现在带他们去警局录口供先。”
    有了警察的护航，顾微宇和宋兮这才顺利脱身。
    刘心颜见他们离开了，抹着眼泪走上前，安抚李家明的母亲。
    “阿姨，家明的仇我一定会帮你报的，我要洛小水一命偿一命！”
    望着宋兮离开的方向，她眼底的恨意正一层层地荡开。
    ***
    录完口供，宋兮和顾微宇离开警局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三点多。
    “他妈的，”顾微宇舔了下门牙，“事儿还真多。”
    他瞄了一眼旁边的宋兮，从上车开始，她就一言不发，不停抠着手指。
    这个小动作明显泄露她情绪的不安。
    在别人眼里，她的冷静淡定好像显得过于冷漠。
    他不禁想起以前，他也曾经那样看待过她，觉得她遇事总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直到离岛那晚上她的告白，和最近的相处，他才真正走进她的世界，知道她只是习惯把情绪都藏在心底，不擅长表达出来而已。
    顾微宇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握住她的手，“今晚吓到了？”
    宋兮摇摇头。
    顾微宇偏头看她一眼：“那你在想什么？”
    宋兮幽幽叹了口气：“我总觉得李家明的事情，我也有一定的责任。”
    顾微宇：“要你这么说，我打了李家明，我也成共犯了？”
    宋兮：“如果我一早告诉他，我不是他爱的洛小水，会不会，就没那么多事了？”
    顾微宇冷哼：“你觉得他会相信吗？”
    宋兮平静的垂下眼睛：“会不会是我说错什么刺激到他了？”
    顾微宇：“你有说错什么吗？我怎么觉得你这么多年总算说了一句人话！”
    宋兮瞪他，“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调侃我？”
    顾微宇：“难道不是吗？等了这么多年，你终于承认我是你的男人。”
    宋兮噎了下。
    顾微宇的声音带了几分戏谑：“你不会后悔了吧？”
    宋兮：“说不定就是这句话，刺激了李家明走上绝路，你说我后不后悔？”
    顾微宇：“……”
    顾微宇从警多年，早就看惯生死，见到死了人的事情自然面不改色，从容处理。
    在宋兮看来，那毕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特别是李家明临死前那个眼神，总时不时在她面前闪过。
    表面装的再淡定，她心里还是有阴影。
    车驶入车库，顾微宇拔了车钥匙，下车走到副驾驶座帮宋兮开门。
    “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不要想太多了。”他揉揉她的发顶。
    看她心事重重，他的心情随之低落。
    换成别的女人，早就吓的呱呱大叫或者频频落泪，她的表现已经很坚强。
    可这种坚强，也令他有些心疼。
    这世上有很多人，有的人习惯用笑容伪装内心的痛苦，有的人习惯用冷漠伪装内心的脆弱，看似理智，其实说到底，都是一种逞强的态度。
    他觉得宋兮不管是恢复记忆前还是恢复记忆后，天生骨子里，就有种倔强到死骄傲到死的气魄。
    艹，逞什么能呢？浪费他的怀抱。
    ***
    顾微宇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宋兮已经躺在床上。
    他掀开被子挤进被窝，见她紧闭着眼睛，可抖动的睫毛却泄露了她根本没有睡着。
    顾微宇低笑一声，伸出手将她捞进怀里，贴着她的额头，“别装了，眼睫毛都快抖下来了。”
    宋兮睁开眼，伸手反抱住他。
    清爽的沐浴液味道，夹着男人的气息，让她莫名安心。
    “我一闭眼，眼前就浮现李家明的眼睛，虽然我知道不是自己的错，可心里还是不平静。如果是洛小水，你说，她会不会处理的更好？”
    顾微宇冷哼一声，“如果是洛小水，李家明大概不自杀也难逃一死！”
    宋兮：“……”
    “真拿你没办法……”他似因为无奈而叹息，带着宠溺吻她的额头，“宋兮，我忽然有些感激宋媚云了。”
    宋兮：“……”
    顾微宇嘴角浮起浅浅笑意：“比起跟着沈千离长大的洛小水，宋媚云把你养的太好了。虽然她也不是什么善茬，但至少你善良，明显基因突变。”
    宋兮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你才基因突变！
    顾微宇继续道。
    “我还记得高中的时候，每次考试，崔少棠想抄你的答案，你都不肯给他抄。气得他在背后骂你没义气，没人情味。”
    “可考完试，你都会很细心帮他看卷子，解答题目。我知道你是怕他抄了你的答案，以后有侥幸心理，更不思上进。你在用自己的方式对别人好，却从来不让别人知道。所以不了解你的人，不爱跟你做朋友。”
    “崔少棠说你书呆子，情商低。可我觉得，真正的情商高，应该是心中有他人，不是虚伪，而是温暖。”
    “在不违法的前提下，能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是勇敢的体现。纵然，有的时候，许多人会不理解你，看你不爽。”
    “可我，很喜欢这样的你。”
    像一件表面冰凉脆弱的瓷器，内里却有坚韧的一面。
    尽管，她有不完美的地方，有让他觉得窝火抓狂的时候，可爱一个人，不就是心甘情愿包容她的一切吗？
    宋兮睁大眼睛，听他一番话听得心潮起伏。
    顾微宇捏了捏她小巧的下巴：“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你可以同情李家明的母亲，但你要记得，你问心无愧，从头到尾，惹出这档事的人是洛小水，而李家明，我怀疑他当时吸食冰毒了，抑郁进而伤人伤己，甚至产生轻生的念头。最终害死他的，是毒品。”
    吸毒所致的抑郁状态是80%瘾君子自杀的原因，这种事情他以前见多了。
    宋兮一点不想探究李家明是否吸毒了？
    她此刻内心触动不已，几近痴迷地看着顾微宇。
    原来曾经桀骜不驯的少年，已经长成一个明是非，知冷暖，可以让她安心依靠的男人。
    “肚子饿吗？我去冲杯牛奶给你喝。”
    “不用了，”宋兮猛地拉住他，眉眼动情，“有你这碗心灵鸡汤，我已经饱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环住顾微宇的腰，几乎将自己埋进他的怀里。
    他伸手帮她把头发撩到耳后去，又在她耳垂上轻轻揉了揉，声音低沉：“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