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兮知道此时任何语言都无法真正安慰到林影。
    她只能静静当一个倾听者。
    林影是她这一世第一个好朋友，如果崔少棠真的辜负她，她绝不会原谅他的。
    挂了电话，她转头看向旁边的顾微宇。
    因为今晚约了顾北风吃饭，他们约好放学一起走。
    在她跟林影打电话期间，顾微宇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玩手机。
    宋兮收起电话，视线流连在他身上。
    他穿着校服白衬衫，翘着二郎腿，露出一小截脚裸和白色的袜子，被光打出的侧脸轮廓温柔，逆天的长睫在光影中微微颤动。
    宋兮好奇凑了过去，发现他正在玩游戏，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按动，神情专注，以至她靠近都丝毫没有察觉。
    一局结束，他敛了神绪，缓缓抬眼。
    “想学吗？”声音带着笑意。
    宋兮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直起身子，“难吗？”
    他一只手从她肩上绕过，将她圈在怀里，蛊惑的声音落在她的耳侧：“拜我为师，一对一，包学会。”
    宋兮笑着揶揄他：“那要是学不会呢？”
    顾微宇垂眸严肃看她：“那我可要重新审视你的智商了。”
    宋兮：……
    坐车去餐馆的路上，宋兮将崔少棠和林影的事讲给他听。
    “崔少棠劈腿？”顾微宇微怔，似笑非笑道，“不可能！”
    “林影亲眼见到的。”
    “有时候眼见得不一定为实，崔少棠怎么解释？”
    “他说看到人家女孩哭的伤心，一时心软就任由她抱着了。这解释也太差劲了。难怪林影会生气！是我也会生气。”
    瞧她一脸愤愤不平，顾微宇仿佛想起什么，瞬间不满，眯起狭长的眼：“对陈思思你可不是这样的？”
    宋兮霎时语塞。
    说不出是因为自己经历过一世，心里清楚他不爱陈思思，所以才能泰然处之。
    顾微宇看她牙齿紧紧兜住下唇的模样，似有所悟，故意脸一板，“哼，你不爱我！”
    宋兮见他像小孩一样闹别扭，禁不住有些哭笑不得。
    “是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放心。”
    “好吧，这个解释我勉强接受，”顾微宇拨了拨她额头的碎发，饶有兴味的眼神顺着她白皙的脖颈往下，“想不到你对自己挺有自信的？”
    校服衬衫很贴身，完美勾勒出她胸衣的形状。
    宋兮的手拍上他的额头，轻轻推了下，拢了拢领口轻咳两声，“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对自己的自制力没有信心么？”
    “怎么可能？”顾微宇轻哧，眉梢一挑，“老子的自制力向来只在你身上不作数。”
    ***
    他们去的是一间中餐菜馆，到包厢的时候，顾北风已经坐在里面等他们了。
    “爸！”宋兮朝顾北风甜甜一笑。
    见旁边的顾微宇一脸冷漠，随即悄悄撞了一下他的手肘。
    顾微宇高昂着下巴，不情不愿的唤了一声：“爸！”
    顾北风见他屌屌的样子不由得心头来气，看在宋兮的面上，才拼命压抑着。
    他抿了一口茶，语气无奈道：“都坐下吧。”
    二人径直拉开椅子，宋兮坐中间，顾微宇坐在顾北风斜对面。
    顾北风饶有深意地看着面前二人，心中五味杂陈。
    这两个孩子，一个乖巧，一个叛逆，怎么看都不是一路人，他实在是没想到……
    唉，造化弄人！万般皆是命！
    “顾总，可以上菜了吗？”服务员走进包厢，恭敬地问了一声。
    顾北风扬起手，“都上了吧。”
    菜不一会就上齐，宋兮往桌上粗粗的扫了一眼，不禁觉得好笑。
    两父子都是嘴硬心软，顾北风叫的菜，皆是顾微宇喜欢吃的。
    像这种酒楼的大龙虾，至少都要提前一天订，也是煞费苦心。
    饭桌上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顾北风看向顾微宇，开了声。
    “你不想出国的话，我也不会逼你，但这次的事你的确过分了，找个时间，去医院跟你阿姨道个歉。”
    顾微宇冷着脸不说话。
    宋兮忍不住在桌子底下大力踢了他一脚。
    他眼未抬，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好。”
    顾北风满意了，终于露出笑容，转头看向宋兮，温和道：“兮兮，多喝点汤，这汤养颜补气血，对身体好。”
    他拿起碗，亲自给她舀了一碗鳄鱼龟汤。
    “谢谢爸爸。”宋兮笑着接过。
    顾北风又瞥了顾微宇一眼，不一会，手里舀多了一碗，口吻严肃：“你也喝点，我看你脸色最近不太好。要不搬回家住吧？”
    顾微宇撩起眼皮看他，不冷不热道：“不用！我在外头习惯了，没人管，自在的很。”
    空气微微沉凝。
    顾北风脸上神情不见喜怒，也不多说什么，顿了顿，望向宋兮。
    宋兮接收到顾北风的暗号，朝顾微宇的方向微微倾身：“微宇哥哥，爸爸说的对，你还是搬回家住吧。”
    顾微宇抬眸，望见宋兮大眼睛里的期盼，想了一下道：“我考虑下。”
    若是回去能天天看到她，他还是愿意的。
    “这才像话，一家人就要在一起。”顾北风眉目里瞬间滋长出了和煦的笑意。
    饭吃到一半，宋兮起身去了洗手间，包厢只剩下顾微宇和顾北风。
    顾北风以为宋媚云跟顾微宇的纠葛，还停留在上一代的恩怨中。
    他慢慢地喝了口茶，摩挲着杯口，沉稳道：“小宇，爸爸知道你心里有很多委屈，可是她没有错，当年错的是我，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你不要把气出在她身上。”
    当年宋媚云的姐姐似是得罪了什么不好惹的人物，宋媚云不得不向他求助，才会委身于他。
    虽然最后还是救不了她姐姐，但接出了她姐姐的女儿，那个孩子就是宋兮。
    他答应过宋媚云，这辈子都要守好这个秘密。
    顾微宇清楚他嘴里的“她”是指宋媚云。
    他轻笑了一下，“若你真想补偿我，只要答应我那个条件。”
    顾北风清楚他所言何事，喉头微微一动，语气沉重道：“你死了这条心吧。她是你的妹妹。”
    “放屁！没血缘关系算哪门子妹妹？”
    顾微宇语气骤寒，突然站起身，双手压向桌面看向他，眼中尽是嘲耻的光。
    “她是我的女人！你们自己投资失误，凭什么要我的女人去挽救你们的错误？”
    盛怒一触即发。
    他身上的雷霆气势令见惯风雨的顾北风都为之一震，脸色煞白。
    不知不觉，眼前的少年，已不再是他记忆里那个只会调皮捣蛋的小混蛋。
    “我知道爸爸愧对于你……你想要什么，我可以补偿你。”
    “呵——”顾微宇缓缓坐回椅子，靠向椅背，冷冷的扬了扬嘴角，“还是那句话，除了她，我什么都不要！”
    “你——”顾北风气得几乎快说不出话来。
    双方无声的角力。
    他平日的冷静和稳重，在这臭小子面前总能轻易被瓦解。
    顾氏，他打从心底是想交给他的，就是这孩子不长进。
    难得宋兮懂事，顾全大局，可自己的儿子却宁要美人，不要江山，他心头似堵着一口血，甚是憋屈。
    “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就这样吧！”
    甩下这句话，他没好气地站起身，在顾北风愠怒的瞪视中拉开包厢的门。
    刚踏出门，便与刚回来的宋兮撞个正着。
    视线相触，宋兮心一提，“微宇哥哥，你去哪？”
    “我有点事，要先走了，”他极尽温柔地拍拍她的脑袋，“晚点，等我电话。”
    宋兮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他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只好收回视线，走进包厢。
    饭桌前的顾北风脸色不太好，宋兮一下就明白过来。
    “爸，给他点时间吧，他会理解的。”
    顾北风深长的叹了一口气，心底漫开难言的苦涩：“不，他这辈子都不会。”
    他很愧疚，也很无奈，莫名的，还有一丝欣慰。
    终究还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