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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就见过了地狱。
“十二岁吧,”何宁粤平缓的语速下,压抑了累积多年的崩溃和自愈,“大概。”
十二岁。
十二岁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初中生,还在不太熟悉的城市里和小冬疯跑着玩。
心口堵得难受,李蓝阙缓缓蹲下,额头抵着舅舅的胸膛。气蕴挺拔,温文尔雅的大学教授,万分宠爱任她予取予求的父亲,伤害了姐姐这么多年。一个人竟然会分裂成如此极端的两面。
“舅舅,”她想不通,“可是……可是他对我那么好……”
他是很好。
何宁粤曾经也想不通,尤其发现自己身上布满他的影子,极度守时、轻微强迫、一丝不苟,也流淌着与何菲相同的血液,眼睛、鼻尖、下颌。他一直有很多问题,但终于发现,有些事不需要探究明白,也根本说不清楚。
“人哪有那么简单,杀人犯也不是全都没干过一件好事。”
他对别人再好,也无法被饶恕。
“那我妈呢?”
李蓝阙想知道,为什么这些纷乱的片段里从来都没有她妈妈的存在,她在这些故事里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她。”
何宁粤在第一个字就停顿下来。
他无法准确描述她的角色,也不能贴切形容她的心理。正在酝酿时,刺耳的铃声凭空吵闹起来,划破了老房子静谧的空气。两个人的注意全被那部红色电话机吸引了去。
89 再见
“来之前嘱咐你的还记不记得?”
记得,从转学开始就一直在说,不要向别人提起自己有个姐姐,不要向爸妈透露她的行踪。李蓝阙烂熟于心。
何宁粤确认了来电,右手按上听筒。见小丫头点头如捣蒜,他暗暗深叹一口气,才接起。世界顿时重归静谧。
李蓝阙也不知道为何摒住了呼吸,躲在客厅门外迟迟不敢靠近。她怕听见他的声音,哪怕一丁点,都会让她难以面对。
舅舅没有开口,倚靠柜子弓背半坐着,一手托着电话机,一手举着听筒在耳畔,侧脸的线条颇有些紧张,睫毛在眼神缓缓上扬时,颤动一下。
她在推想舅舅第一句话会是什么,也有些怀疑电话那头的人与他们所想的并不一致。
“是我,何菲不在,”何宁粤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应了声,“你确定不来了?我又不会再拿刀捅你。”
李蓝阙竖起耳朵瞪着舅舅。
她好像听见了不得了的事情。
拿拿拿……拿刀捅?
听见不远处抓挠门板的动静,何宁粤瞥她一眼。
“她在,”他挺直了背,“说两句?”
不用不用不用。
李蓝阙慌忙挥舞双手,摇头摇到五官模糊,却见他按下了免提键,带着风的呼号的通信讯号瞬间放大,夹杂着男人忍耐着咳喘的嗓音。
杂乱之后,是熟悉的声音清晰出现,却沾染了苍老,将风霜带得满屋都是,凛冽寒冷。
“她可能都不记得我了吧。”
她听着噪音,又仿佛听不见噪音,对于心中那个高大身影的迟暮感到惋惜和心酸,“风烛残年”这个词浮现。但转念一想,他也不过知天命的年纪,怎么突然就老了。
何宁粤知道她有意逃避,但仍认为有必要让她参与这次对话,至少是直接听进自己耳朵,不再由他人转述——作为这个家的一员,也作为可以独立思考明辨是非的准成年人。
“你身体还行?”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寒暄起来,电话那头的人听后突然轻笑。
“不大行了……”
“嗯,那就好。”
何宁粤换了位置,坐在了阳台门口的折叠椅上。说完,他听着秦友培痛快的大笑,稍微放下了凝聚肩头的无形重压。
他也想这样恣意,但却笑不出来,只勉强挤出了苦苦的表情。但低头间,李蓝阙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自己跟前,抱着自己蹲地,小小的一只。他伸手捏了她的鼻子,看她挣扎着反抗,眼睛里终于有了轻松的笑意。
“我还是那些话,你知道。”他帮李蓝阙拂开散落眼前的碎发。
“我知道,但是宁粤啊,你确定……咳咳,你这种口头警告管用吗?”
不确定。
“那我就只能再捅一次了。”
他半开着玩笑,两人默契地笑起来,而李蓝阙却猛地抓住他的右手,郑重其事地摇头,眼中是真切的担忧和害怕。她毫不怀疑他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