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岁最终还是没忍住，抱住她在她耳边嚎啕大哭。
    她哭的很大声，鼻涕眼泪满脸都是，可是她却没有腾出手去擦，反而用力抱着洛时锦的肩膀，就好像之前喝的三瓶酒并没有被苹果醋溶解多少，而是全部积攒在一起，促使她一改往日的风格，只想抱着她使劲哭泣。
    洛时锦感觉到肩膀上的湿润，她轻轻拍着柳青岁的后背，想笑却又不忍心笑：“你平时风风火火英姿飒爽，哭的时候倒是像小女生了。”
    “我不管，我今天就是开心！”柳青岁哇哇哭着，声音都变得含混不清，“小时锦你终于想通了，我每天都在担心你出事，我怕你想不开……我想跟你说这个世界很美好，可是你都不联系我也不跟我多说话，我怕我说多了你会烦……以后你想要什么你都跟我说，我都给你买！我攒了好多钱都给你用！我的就是你的，连我都是你的！”
    洛时锦不禁笑出声，继续拍着她的后背：“我自己有钱，不用你的。”
    “不行你就得用我的！你不用我的我就哭！”
    “好好好，我用你的钱，那你先去洗把脸，吃完饭给我修按摩仪好不好？”
    洛时锦刚说完柳青岁就立刻松开她，拿袖子往脸上一抹，格外听话的吸着鼻子：“我去洗脸，你等着我，我给你修，你不能自己修！”
    她笑着点头，看着柳青岁跑去洗手间，关门的时候又抹了把脸，蹦蹦跳跳的背影就像考试拿了一百分的小孩子一样高兴。
    洛时锦明白，她是真的高兴。
    自己逃避了多久，她就跟着担心了多久。
    她小心翼翼的陪着她，给她准备各种药，为她订购牛奶，买衣服鞋子，三天两头用各种理由联系她确认她平安。甚至为了让她在家生活的更加便捷，还亲自去学习理发，努力研究心理学知识，做她并不是很喜欢的心理医生，去遥远的地方出差与心理专家交流，只是想寻找更好的方式解开她的心结。
    青岁过得很辛苦，却是为了不让她过的辛苦。
    从初中认识到现在，她们始终都是最好的朋友，不管有没有发生那些事，她们都是好朋友。所以柳青岁才会在这几年一直陪在她身边，听到她亲口说出会好好活下去的话后，高兴的抱着她嚎啕大哭。
    她是永远喜欢干练短发，走路都带风的女汉子，今天却只是个为朋友高兴的小女生。
    洛时锦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吐了出来。
    她不该封闭自己这么多年，她自以为是在逃避这个世界，但其实是在惩罚最爱她的朋友和亲人。青岁是这个样子，哥哥也会是这个样子。
    黎其琛说的对，她对不起他们每一个人。但如果她因为内疚而选择放弃生命，那将是最大程度的对不起他们，他们这几年的担心和陪伴全将没有意义。
    得活下去啊，得对得起他们。
    洛时锦听着洗手间的水流声，和柳青岁依然止不住的抽泣，她起身把那个她只用过一次的按摩仪找出来放在沙发，然后拿起手机找到了洛时年的名字。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头像始终是她送的那个针织长耳兔，微信名也始终是“锦年锦年”没有更换过。他仿佛已经把内疚自责融入血肉，日复一年的对着它们，想着自己所做的事情。
    但她本意并非如此。
    洛时锦翻着聊天记录，发现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复过他的信息。
    上上一条，是元旦那天他发的祝福信息。
    “锦年锦年：元旦快乐，又是新的一年，希望你一切都好。”
    而上一条，是上个周她晕倒的时候，洛时年关心她的信息。
    “锦年锦年：妹，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忽然感觉自己满心罪恶感，哥哥始终在关心她，她却连个回应都没有。她想从洛时年的世界里消失，可他却不是这么想。
    思忖片刻，洛时锦在柳青岁出来之前给哥哥发了一条信息。
    “锦：我一切都好。”
    发完后她听到柳青岁走出来的脚步声，便放下手机带着按摩仪迎了过去。
    按摩仪其实没有问题，柳青岁只是简单捣鼓几下就能继续使用。而后她们窝在沙发上看着儿童剧聊着天，直到十点多钟，洛时锦以天冷为由留她过夜。
    尽管柳青岁可以打车回家，但这是洛时锦破天荒第一次主动邀请她留宿，她立刻佯装自己醉酒，抱着被子钻进她的被窝，没过一会就真的沉沉睡去。
    洛时锦收拾好客厅又去洗了个澡，出来找吹风机的时候看到洛时年发来两条信息。
    “锦年锦年：都好就好。”
    “我买了很多玩偶，你喜欢哪些？”
    洛时锦点开照片，看到了满屋子的玩偶，大大小小堆在一起，却又整整齐齐毫不凌乱。
    这些或许都是他这些年搜集来的玩偶，因为她喜欢，所以总想着送给她。
    洛时锦全部看完，发现有部分她已经有了，便随意挑选了几个画圈，转发给他：“这几个吧，可以快递给我，谢谢。”
    洛时年秒回：“好好好，我马上寄出去，明天上午你就能收到。”
    她心笑着刚要说不用这么着急，手机又振动一下：“还需要别的吗？哥哥都给你买。”
    “怎么和青岁说的一模一样……”洛时锦用毛巾擦着头发，回头望着在主卧睡得很香的柳青岁，想了想，将刚刚打出的“不用了谢谢”几个字删掉，认认真真的回复，“床单被套该换了，麻烦帮我买一套新的吧，我上网找没有找到喜欢的。”
    他又是秒回：“好好好，你快去睡觉，哥哥给你买最好的四件套！”
    洛时锦看着他连着好几个“好”字，想笑却又觉得很温暖。她简单回了“晚安”，转身去把头发吹干后，就轻手轻脚的回房间准备睡觉。
    掀开被子钻进去的时候，她看到柳青岁怀里抱着皮卡丘的玩偶，脸颊在射灯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黄，却也能看出来她因为哭泣而红红的眼周。
    上一次见到她哭的这么伤心，似乎是上学的时候哥哥向她表白那天吧。
    但她那次哭并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哥哥的表白夹杂了所有她最不喜欢的元素。
    围成心形的香薰蜡烛，以为是玫瑰实际是月季的99朵花束，自认为写的很好实际上却狗屁不通的诗歌，还有那个新买的他连开关键都找不到的大喇叭。
    太土了，她那天抱着哥哥嚎啕大哭的时候一直在吐槽，太土了。
    洛时锦曲着膝盖转头看着柳青岁睡觉的样子，蓦然发现当她回忆过去的时候，也并不全是痛苦的境遇，也有美好的瞬间。只是她把痛苦压的太深，才让美好悉数隐藏。
    良久，她伸手给柳青岁掖了掖被子，转身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点开洛时年的头像，看到他发来的“晚安”后，慢慢敲着键盘。
    “锦：哥，周六晚上有空吗，一起吃户外烧烤吧，就在我家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