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奔到手术室门口，方家父母因为本身就在医院，所以已经先一步赶到。
    竟然连顾少禹也来了。
    商墨宸朝他们点了点头简单招呼了下，便径直走到垂着头蹲在手术室门口的杜凛生面前。
    手术室的门大开着，杜江躺在手术台上，身上已经被从头到脚用白布罩住了。
    “杜凛生。”他站在杜凛生面前，低头唤他。
    当年他父母因为车祸去世，因为和他们的感情本身就很淡薄，所以他倒没有特别的难受，但杜凛生第一时间冲到他面前，明明比他还小，却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生怕他会一时伤心做出什么傻事来。
    四年前他爷爷去世，正逢叶阑被炸“死”，他伤心欲绝之下什么都做不了，又是杜凛生没日没夜的陪着他，帮他处理丧事。
    而现在，轮到他来守他了，他却发觉自己在下属面前的滔滔不绝，瞬间变成了一片干涸。
    他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杜凛生是杜江的老来子，从小受尽了疼爱，年轻的时候他游戏人生，杜江也睁只眼闭只眼，从来不曾责备他。
    若不是杜江真的老了、病了，或许他还是会继续纵容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
    可自从他病倒的那天起，杜凛生的身上，就一下子压上来千斤重担。
    压力来得太猛太突然，杜凛生几度承受不住。
    可父爱给予的影响力是那么强烈，那么游戏人生的他，对于身体迅速衰退的父亲，竟也有了强烈的反哺之心。
    所以即使艰难、即使会有些事情违背他的心愿，他也都扛下来了。
    只是如今，这个早早就失去了母亲，如今连唯一的父亲也失去了的他，象是骤然间失去了努力的动力，蹲在那里，一动都不动。
    商墨宸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好半天才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振作一点。”
    “我爸走了……”杜凛生抬眼看着他，满是血丝的眼睛里，全都是无助。
    就象是一个可怜无依的孩子一般。
    过了一会儿，又接着喃喃地道：“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爸爸了，他再也不会管我，不会干涉我，不会再因为我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而训斥我了……”
    商墨宸额头的青筋直跳：“杜凛生！”
    ——他说这话时，应秋彤刚从医生那里往这边走过来，手里还攥着几张单子。
    她显然听见了杜凛生说的话，本来就一片通红的眼睛里，更是红成一片。
    不过她立马垂下了头，再抬起来时，脸上的神色除了应有的哀伤，再看不出别的什么情绪。
    杜凛生沉默着扭过头去，过了好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朝方家父母和顾少禹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们今天来陪我父亲最后一程，今天就不招待了。”
    陈悦叹了口气：“你也别太难过了，墨宸说的对，现在你是你们杜家的主心骨，越是这个时候，你越是要振作一点。”
    方红舟也道：“是啊，以后杜氏就完完全全靠你一个人了。当然，有什么困难你随时提出来，能帮的我都会帮你的。”
    “谢谢方叔叔。”杜凛生点了点头。
    他们三家人的情谊，是不需要再多客气的。
    ……
    杜江在燕城的声望颇高，社会关系也较为复杂，所以他的葬礼会在一周以后再举行。
    在场的几个人一起陪着杜凛生，将杜江的遗体入殓送回杜家。
    在这个期间，方红舟找机会走到了商墨宸的身边。
    以着低如蚊蝇的声音问道：“我听说你把谢心兰扣住了？”
    “是。”商墨宸并没有否认，事实上，他已经猜到方红舟会说什么了。
    他抬眼看着方红舟，果然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恼恨：“我这边查到，方歌他们那天带着那些成品礼服，从燕城出发赶往海城的设计展现场的时候，有人向外透露了他们的行程。人我已经抓到了，我正在追查消息的去向，但我总觉得，这件事跟谢心兰脱不了干系！”
    恨eve，熟悉她，而且明知道eve是谁的妻子，还敢再三干扰她的设计展的人，并不多。
    更何况这里面还牵扯了方歌和季晚！
    也就是说，如果方歌他们在高速上发生的事故并不是意外，那么很明显，谢心兰的嫌疑非常大！
    商墨宸无声冷笑。
    这个谢心兰，还真是会给自己挖坑啊！
    他慢慢的，说出了他调查出来的结果：“方歌他们前面的那辆车，司机欠了巨债，原本是打算自杀的，只是有人找到他，以帮他还债，并且照顾他妻儿为条件，要他以自毁的方式，把这事做成交通事故。江萧的人赶到现场时，他已经重伤，只是还吊着一条命。我本来只是觉得eve的设计展连番出事有点太过巧合，所以就让江萧派人盯着他。结果……有人想趁他昏迷期间，在医院直接灭口。虽说因为准备不够充分，被下手的人跑掉了，不过那个司机没死。经过治疗，已经醒了。现在人在我手里，我把他交给您，您来问？”
    方红舟原本就是这个意思，自然满意的点头。
    他便是调查出那个造成事故的司机被商墨宸的人控制起来了，所以才来找他的。
    敢用这样的手段动他的儿子和女儿，他方红舟无论如何也要亲自来审！
    不把幕后真凶揪出来，他是绝不会擅罢干休的！
    “如果被我查到真的是谢心兰，我绝不会放过她！”他忽然顿住，神色严肃地瞟了一眼商墨宸。
    商墨宸眼睛眨都不眨，一脸平静地接着道：“如果这事跟商芝华有关，我也不会放过她。”
    他并不是没有预感，不惜用如此卑鄙而且恶劣，甚至可以说是凶残的手法，如此的不择手段，如果是在之前，商墨宸或许还认为他姑姑做不出那样的事情，她也没那个本事。
    可是等到完整的了解了夏洁当年所遭受的那一切，以及之后的数年，商芝华为了防止她回归而对她进行的持续欺辱，他怎么可能还会觉得，他姑姑只是个草包蠢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