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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华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她又捡来了狗屎,推开她道:“你干嘛要玩狗屎!”
她狠命摇摇头,摊开手心里的狗屎道:“这是好东西!”温自华看她真当宝贝似的模样,竟被她逗笑了,他问她:“谁告诉你这是好东西的?这是狗屎,脏!”
她一手往灰蒙蒙的村子里指:“张伯伯,李爷爷,王叔叔……”温自华不懂:“什么?”她手又指回到狗屎上来:“他们说,这是好东西,他们给我,要我带回家。”
“他们为什么要给你狗屎?他们是坏人。”
丫头说:“他们说爷爷不懂,爷爷不认识这个好东西。”温自华一时好奇又问:“所以他们为什么给你狗屎?”
她笑起来回答:“他们亲我,亲了我就给我好东西。”
温自华回道:“那你别给他们亲,这是狗屎,不是好东西,他们是坏人。”
丫头傻愣了一刻 ,好像终于听懂了似的点点头。温自华又要走,丫头问他:“你要去哪?村子外面有坏人!”
温自华坚定答道:“我要去找我弟弟。”
“弟弟?你是我弟弟。”
温自华气呼呼回头冲她道:“我不是你弟弟!我是被卖过来的。”丫头傻问:“为什么要卖你?”
温自华总答不上来,半天只道:“因为他们是坏人!”
那年的冬天,刚下过一场雪,温自华以为雪积不起来,没想到这雪一下竟下了三天,院里的雪也积到小拇指那么深。
又饥又冷的温自华,在老头家门口盯着鼠灰的天色看,朦胧的白气中,缓缓落下的雪花变成了灰尘。他看了一个上午,面朝着凛冽的寒冷,背后是一股焦躁的力量,挠着他、搡着他,他原地蹦了两下,在门前的落雪上留下半个脚印——接着黑色的印子一个连一个急急烙下,温自华裹紧衣服跑出去——跑出院子,他跑了。
他背向那个贫苦的小村子,照着他探看了无数次的小路,舍命地逃,嘴里的白气在眼前呼出——消散——呼出——消散,路便时而清晰时而混沌。
寒冬当中这个小小的身影在乡村的路上狂奔,跑着跑着越大,比路两旁接天的枯树还要高了。
温自华此后,便再没有回来过。而那个丫头在他逃了以后,独自找了他许久,老头和村民都放弃找了,她还要找,终于是某天的晚上,老头迟迟等不到两只高辫子从墙头走回来,后来在结了一层薄冰的河里才找着了她的尸体,红红的衣服像血一样浮在河面上。
第37章
温自华认为弟弟在南边,但他还分不清东南西北,先择了一个方向跑。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雪又大起来。他一路走一路忍着哭,眼睛里的泪还是迎风冰得疼,他总能找到弟弟的,这条路到头还有下条路,下条路到头又是哪呢?回头看,背后走过的路,那漆黑的彼端似乎已成了断崖,这一次他好像要花一辈子走下去。
埋在坟土之下的那个村子离得很远了,远到肯定再没办法回去了,温自华终于想停下脚步歇息一会儿,可他一站定,胃里突然一阵的绞痛翻滚,他瘦骨嶙峋的身体实在挨不住,竟眼里一黑,栽到地上。
老天也并不眷顾他,他最爱捉弄人的,雪花该飘还飘,到晚上还下起细雨来。针一样的冰雨攒着天地所有的冷扎在他发紫的脸上,然而他并不怕了,他睡了,游荡在一个温和的梦境里——是暖黄色的梦,有毛毯有被窝,有母亲端上手的鸡汤,有父亲和弟弟在脚头玩耍。多美好的梦,他再也不想醒过来了。
轮胎压过冰渣的声音噼啪作响,车灯穿过雨幕打过来,像一束天国的光斑驳地照在他身上,然而从车上走下来的人却并不是神明与天使。
温自华未能如愿。当他再次疲惫地撑开双眼的时候,他睡在一间稍显昏暗的屋中,身上裹了一张旧毯子,像只阿猫阿狗似的被丢在墙边的地上。
他早已习惯了睡在地上,寒冷也并不那样可怕,但当他裹紧毯子坐起来,望进眼里的另一边的床上,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正窝在两层厚的被里,他的小脸睡得红扑扑的,还轻轻打着鼻息,他忽然羡慕得不得。
他也曾睡过暖被窝,父亲会在兄弟两进被子前把里头捂热,待他一躺进去,母亲还会拉住他两只凉凉的小脚放到她肚子上。
他听到外头有动静,于是轻脚走到房门口,厅里的光化作一道金线贴上他的视线,他看到外面一张小方桌两侧坐着的一男一女在谈话:
“上次二姨夫那头的一个孩子也送去给看过了,说也不要,嫌呆笨。我是看明白了,他们家急火火非要这个时候抱个孩子去养,却总挑不上眼,那个不要,这个不要的,分明就是看中了我们家华儿。”
温自华愣了一愣,回头看一眼床上睡正熟的孩子。
“我舅也是看我俩年轻,还能生,华儿毕竟血缘上更近,养起来亲……”
女人即刻截断他,拿磨得尖尖的指甲指着男人道:“什么意思?我辛苦怀胎十月生下的大胖儿子凭什么送给别人家养?你少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