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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8章 无稽之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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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到目前为止,他那几件为人称道的奇功,可是有水分的。双方串通一气,做戏糊弄人,打的都是些真正立场对立的散兵游卒,谈不上什么能力。
    不过,顾川言倒是没想到对方先算这笔烂账。
    这个人心思比他深得多,他看不穿对方心中所想,可从小到大,楚江宸都像是一眼就能洞穿他似的。
    顾川言垂落了视线,望着还未着一子的棋盘,苦笑着道:“不过是被腥风血雨推着往前走罢了,要不是家里出事,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有这样的本事。……可见年幼时,老爷子也没白教我。”
    “谦虚了,朕与你自幼一同长大,你有多少能力,朕又岂会不知?”楚江宸道,“只是缺一个机会罢了,从前朕肯给你这样的机会,你却不肯拿。……你执黑?”
    他将两个棋罐子提到了棋盘上,先是将黑色那一罐棋子推了过去,手却没有离开。
    “白子吧。”顾川言憨憨地咧嘴一笑。
    他不是没有和楚江宸下过棋,但是从来没有下到分出胜负过。因为没有谁家纨绔是能坐得住的,顾川言自然也要遵循这个规则。
    所以明知不会有胜负,那执黑还是执白就根本没有意义。楚江宸那会儿也还是太子,并不将什么主次尊卑分得那么清。可眼下楚江宸已经成了天子了。
    无论是想赢的私心,还是君臣之礼,他都不该争这个黑子。
    这第二个原因,大概也正是楚江宸一直没放手的理由。
    他在试探。
    他还是不放心。
    ……
    也对,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执白可是后手,不怕太被动?”楚江宸唇边噙着笑,缓缓地问。
    “先手也赢不了,还要琢磨怎么主导局面、怎么赢的事情,太累。陛下又不是不知道,臣这种脑子,走一步看一步都勉强了,更别说自己想主意。”
    “川言一向谦虚。”楚江宸淡淡一笑,按着黑棋罐的手往回一挪,同时将白棋罐推了过去。
    盛着棋子的罐子在不算光滑的棋盘面上滑了一段距离,稳稳地落在顾川言掌中。
    顾川言呲牙,笑道:“谦虚谈不上,有自知明而已。”
    楚江宸笑而不语,抬手落子,气定神闲。
    “不过说起出征之事,一直以来,还没有好好谢过陛下。”顾川言随手落子,甚至连棋盘都没正眼打量一眼,像极了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谢朕什么?”
    “当初家父受伤,如果不是陛下在先帝面前求情,臣这一家老小,恐怕早就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绝不会只是被流放肃城那么简单,更不会有后来这些复起的机会。”顾川言道。
    楚江宸摇了摇头:“这不该谢朕,是该谢你家三妹妹。救顾家是当初我二人有约定在先,后来劝先帝容你出征的也是她。要说救命之恩,朕可愧不敢当,不敢——占逝者的功德。”
    楚江宸意有所指。
    逝者功德,也就是说,他“还认为”,顾云听已经死了。
    显然,楚江宸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在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顾家这几日发生的那件“奇闻”上引。
    不管是其中的哪一件事,顾川言都早就知道了实情,然而楚江宸不明说,他也就不好明说。
    挑明了就前功尽弃,这戏,还得继续演下去才行。
    “逝者……唉,陛下有所不知,近几日,臣家中出了一件怪事。”顾川言声音有些低,神秘兮兮的。
    “是指你三妹妹死而复生的事?”楚江宸挑眉,“这等怪谈,你也信?”
    “可是眼见为实,臣亲眼看见了棺材里躺的就是舍妹,又岂会有假啊?”顾川言着急地说着,像是急于为此事的真实性辩解,但偏偏旁人听着,就是一个丧妹的兄长,在用世俗那些神神道道的谣传安慰自己罢了。
    楚江宸为自己的这种错觉而感到几分诧异,顿了顿,才狠下心来,近乎残忍地道:“眼见,也未必为实。川言,要模仿一个人的容貌,办法有很多。你是个聪明人,不要在这种事上一叶障目。”
    顾川言抿着下唇,落了一子,默不作声。
    “当初收殓的事,朕曾经亲自过问,又岂会不知其中真假?”楚江宸有意停顿了片刻,问,“还是说,你连朕都不信,只肯相信你自己的眼睛?”
    “我不是不信,”顾川言像是急得连自称都顾不上了,“可是……可是坊间不是说——”
    “位列仙班后重回人间?”楚江宸打断他,“你问问你自己的心,这种荒谬的说辞你自己到底信不信?你是最了解你妹妹的,她难道会愿意看见自己身后,有人冒名顶替,用她的身份招摇撞骗么?”
    “……”
    顾川言一向将顾云听看得很重,这一点楚江宸心里很清楚。这连番的质问下来,要不是提前知道了真相,顾川言说不定还真会因为这套说辞动摇?
    可惜,他了解顾云听,而楚江宸却不了解。
    “容臣、再想想……”顾川言低着视线,声音很轻,气音里有些发颤。
    “朕不是在逼你。”楚江宸落子,道,“朕只是希望你明白,那些虚无的假象并不是真的,而你,从来都不是活在假象之中。”
    “……嗯。”
    有些话,本来就是身在局中时听才会觉得动人,一旦脱离出来,只会觉得这些虚情假意太过可笑了。
    而顾川言,从来都不在这一个局里。
    活在假象里的人也从来都不是他。是他和别人一起,给他的这位“故友”画了一个圈,这位故友便在圈中设局,尽管精巧,但从头到尾,池塘里都没有鱼,也就不存在什么“愿者上钩”了。
    顾川言沉默着,落子的手一停,在白子落到真正要去的那个点之前,不动声色地向前挪了一个位置,将这盘不知不觉中已经下了大半的棋亲手引向败局。
    他知道怎么赢。
    只是要输,也不难。
    ……
    顾川言的确一直都看不透楚江宸这个人,但是他看得清自己。
    不知彼,而知己,也未必不能赢。
    横竖,楚江宸能洞穿的那个人,也不是真正的顾川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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