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立军整个人如同苍雷贯体，轰得他脑子一片空白茫然，呆如木鸡。
    如果说李秀珍的所作所为是将他的整颗心从胸膛里揪了出来狠摔在地上，摔个稀巴烂，那现在女儿姜娜的所作所为就是在那堆稀巴烂上再踩几脚。
    姜立军痛苦地闭上眼睛，把头深深地埋在了双膝间，肩膀不断地抖动着。他极力地忍耐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我说你这个死孩子听不懂人话是吧？我说了你不要跟着我，你怎么就不听呢？”李秀珍扒开姜娜像八爪鱼缠着自己手臂的手，无可奈何地说：“你听我说，我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你是要跟着我去睡大街吗？”
    姜娜眨了眨眼，“无所谓啊，你要睡大街，我陪着你啊。”
    鬼才相信李秀珍会睡大街，姜娜比谁都还要清楚李秀珍那个人，她是宁愿委屈所有人都不会委屈自己的人，让她睡大街，怎么可能？
    一直坐在走廊上发呆的姜志强，目光呆滞投向姜娜，茫然地问道：“姐，你是真的要跟妈走吗？”
    姜立军猛然抬起头来，通红的、还含着泪的双眼惊慌地看着姜志强，他现在一颗心都被吊了起来，像是被人紧紧掐住一般喘不过气来。他害怕姜志强会跟姜娜做出同样的选择。
    真正的妻离子散，他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像是感应到了老父亲的注视，姜志强也望向姜立军，他看清了父亲眼里的泪，心如刀割。
    姜志强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姜立军。
    姜立军心跳如雷在胸膛里捣鼓，紧张和害怕疯狂地从心底涌了上来，干躁得起了白皮的嘴皮子嗫嚅了几下，眼巴巴地看着向他走来的姜志强。
    儿子会跟他说什么呢？
    会不会也跟女儿一样，觉得他这个父亲没用，是个窝囊废，所以要跟李秀珍走？
    姜立军带着哭腔的嗓音颤颤巍巍地喊了声：“志强，你……”
    李秀珍一颗心也提到了嗓眼上，她比谁都害怕姜志强跟姜娜一样说要跟她走。她跟姜立军离婚，是为了寻找更美好的生活，现在带上两个拖油瓶算什么事？
    真要这样的话，那她不是去重新寻找幸福的生活，而是硬生生把自己推进火坑里。
    只剩最后几步，姜志强突然拔腿跑着扑进了姜立军的怀里，一直强忍着不哭的他终于忍不住了，“爸，我陪你过！往后的日子，咱爷俩一起过，我不会跟妈走的，你在哪我就在哪。”
    李秀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姜悦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刚才，姜悦是真的害怕姜志强会做出跟姜娜一样的选择。
    如果连姜志强也跟着李秀珍离开了，那对姜立军而言，这个打击是致命的。万一他承受不起想不开，说不准会做出什么傻事儿来。
    李秀珍生怕姜志强会突然变卦，拿起行李赶紧往外走。然而姜娜就像一块狗皮膏药，她怎么甩也甩不掉，李秀珍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带她一起走。
    姜立军眼睁睁地看着李秀珍和姜娜毫不留恋地离去，眼泪如同掉线的珠子猛砸了下来。
    他紧紧地抱着姜志强，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似乎要把儿子融进他的身体里。
    姜志强被他抱得生疼，却也不挣扎，任由他抱着，“爸，如果你觉得心里难受，想哭就哭吧，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没有人会笑话你的。”
    姜立军突然松开姜志强，双手捧着脸，呜咽道：“都怪我没用，是我没有本事，是我对不起你们……”
    姜志强扒开姜立军掩面的双手，一字一顿地告诉他：“爸，我刚跟你说了，这不是你的错。做错事情的人是我妈，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用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谁料姜立军哭得更厉害了，“如果我有能力赚很多的钱，让你们都能过上好日子，你妈她也不会……”
    谁都很清楚，李秀珍之所以会偷人，就是嫌弃他穷他没本事。
    “我说了，这不是你的错。”姜志强逼着姜立军看着他的眼睛，“爸，咱们爷俩再努力一点，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突然间，姜悦觉得姜志强在短短几个小时里迅速长大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那个懵懵懂懂的少年，在经历这一系列的变化里，以惊人的速度长大了。
    虽然他不善于表达，但是他懂得分事非对错。
    姜立军刚才一直都在隐忍着不敢哭出声来，可这一刻，他实在忍不住了，像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孩，抱头痛哭。
    姜悦也没有上前安慰他，她很清楚现在这种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这么多年以来，姜立军的心里堆积了太多太多的负面情绪，他必须要全部都发泄出来，要不然他整个人都会被这些堆积成山的负面情绪给压跨的。
    留下姜立军父子独处，姜悦转身回了房间。
    沈宸问神色沉重的姜悦道：“后悔吗？”
    “后悔什么？”姜悦牵强地扯了一个笑容，“你是想问我有没有后悔设计姜娜带他们去捉—奸？”
    姜娜的猜测没有错，那天晚上姜悦和王建成的那些对话，确实是姜悦事先跟王建成串通好演戏给她看的。
    包括张一慧跑上姜家说姜悦不见了，也是姜悦和张一慧通了气演的一场戏。
    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凑巧，不过是有意为之罢了。
    姜悦费尽心思做这么多，不过就是不想让上一辈子的悲剧重演。她不能坐以待毙，明明是李秀珍犯了错，没有任何理由要像上辈子那样，要两个老实善良的人为她的自私自利买单。
    只是，姜悦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姜娜最后会带着这么多人前去，让那么多人亲眼目睹了姜立军的狼狈。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逼得姜立军痛下决心要跟李秀珍离婚。
    姜悦摇了摇头，“纸是包不住火的，终有一天李秀珍和刘明华的丑事也会被暴露的。李秀珍是打心底里嫌弃我舅舅，不再想跟他过日子了，今天的结局避无可避。”
    “你能想通就好。”沈宸说：“我是怕你心理有负担。”
    “我做了就不会后悔，更别提心里会有负担了。”姜悦担忧地说：“我现在就是担心我舅舅能不能撑过去，重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