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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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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打回来教工食堂的四五个小炒,李如洗帮着摆在桌上,客套说:“辛苦您了。”
    辅导员说:“没事,咱们院长说了,最近吃饭和宾馆的开支都是学校出。”
    桂七酱的爸妈是晚上十点才到的。
    接到电话说他们已经下了飞机,辅导员就明显坐立难安起来。
    过了半个多小时,他们打电话说已经到了校门口,辅导员站起来说:“我去接他们吧。”
    又过了会儿,辅导员领了三个中年男女进来。
    来者二男一女,都和桂七一样,比较黑瘦,个子不高,穿着也看得出是乡村来的。
    女的那个看到桂七酱时,就哭了出来:“我的女儿啊,你怎么遭了这样的罪啊……”
    桂七酱看到她妈妈,也大哭起来,母女俩抱在一起,抱头痛哭。
    男的一个愁容满面,唉声叹气,另一个似乎镇定一些,但也一直愁眉深锁。
    桂七酱叫他们“爸爸”和“舅舅”。
    辅导员尴尬地搓着手,说:“银珊爸爸,银珊妈妈,这件事,我们都很震惊,都很心痛,学校也第一时间向桂银珊同学提供了帮助,让女老师和女同学陪着她……唉,谁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
    桂银珊爸爸僵着脸,一句都没说,桂银珊舅舅说:“这都是学校起码该做的,毕竟,我们把孩子送到学校来,竟然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是老师干的!……”
    辅导员说:“银珊舅舅,这事还没有定论呢,要法庭审判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苏教授现在还只是犯罪嫌疑人。”
    桂银珊妈妈听了中止了哭声,抬起头,流着眼泪说:“学校就是这样的态度?难道是我女儿冤枉了教授?……”
    桂银珊爸爸火冒三丈说:“到了现在,学校还说这样的话,那是想包庇强奸犯了?”
    “不不,”马辅导员站起来说,“你们误会了,学校绝不会包庇任何罪犯!只不过我们也在等警局和法院的结果……我们也很震惊,如果这事属实,学校肯定会处理……”
    桂银珊舅舅说:“怎么处理?”
    辅导员刚要说话,马辅导员抢着说:“这个等明天校领导跟你们见面肯定会谈到的,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我们也先回去了。”
    辅导员说:“你们来的人多,我再去帮你们开个房间。”
    李如洗知道自己不方便再掺和,站起来说:“叔叔,阿姨,你们来了我就放心了,那我就先走了。”
    这样正好桂妈妈可以跟桂七酱住,桂爸爸和舅舅住一间。
    桂银珊的妈妈站起来向她道谢:“你是银珊的同学?谢谢你啊,陪着银珊……”
    李如洗微笑说:“应该的,您别客气。”
    桂七酱也含泪拉着她的手:“如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连我爸妈都见不到了……”
    大家又抹起眼泪来。
    辅导员跟她强调务必要保密,李如洗点头答应后就走了。
    回到宿舍,自然又面临丸子和朵朵的追问,李如洗不想骗她们,但是也不方便直说,只是含糊说:“桂七酱爸爸妈妈来了,所以我回来了……暂时先这样吧,别的过几天再说……目前我也不方便说。”
    她想了想,桂七酱父母不像是见过世面经过事的样子,不知道能不能处理好,更糟糕的是桂七酱的舅舅,好像是为了给桂七酱父母撑腰来的主心骨,但是主要关注点却似乎是学校的赔偿问题。
    她于是斟酌了一下之后,给桂七酱发了个微信:“亲爱的,让你父母多跟警方保持联系,还有之后会有公诉的律师,能成功让苏坐牢才是最重要的。学校那边的赔偿,不要过多要求经济方面的,这种赔偿也就是十万二十万的,但是可以要求些别的,比如保研,公派出国的名额,这些更有价值,学校也更容易同意。”
    第97章 留证
    其实李如洗活到三十岁,也知道“三分帮人真帮人,七分帮人帮死人”的道理。
    人,有时是不能过度热心的。
    别人的需求未必与你的意念相合,不是自己的事情本不应该越俎代庖。
    人心,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
    何况现在这也不是桂七酱一个人的事了,而是她的父母,她整个家庭的事。
    但不叫她父母来也是不行的,这里头有很多事,她和桂七酱自己还是不方便出面,必须要由桂七酱父母来出面处理,不管她父母是不是靠谱。
    所以,李如洗力主桂七酱把她父母叫来。
    但现在掺和了桂家父母,文化阅历认知性格眼界等差异更大,心思叵测,一不小心,极有可能她不但帮不了桂七酱,还反而弄得不欢而散,李如洗自然要更加谨慎。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要尽力帮助桂七酱。
    这既是因为心中的执念,也是因为过去的遗憾。
    夜里发给桂七酱的信息,桂七酱很快给她回了,说了很多感谢的话,又说了自己的不安:“……如洗,爸爸妈妈带着舅舅来,是觉得他好歹在外头打工多年,比他们有见识,可我很怕因此局面不受我自己控制,舅舅一直在说让学校赔钱……”
    李如洗给她回复:“尽量引导和说服他们,尤其是你父母,如果实在不行,也别怕撕破脸。”
    桂七酱的回复很简洁有力:“嗯!”
    第二天早上,课不多,只有一节,而且是第一节 ,李如洗去上课了,好几个同学向她打听桂七酱的事,她只说桂七酱得了病,住院了,她爸爸妈妈来照顾她了。
    有的同学热心地要求去探望桂七酱,问她桂七酱在哪个医院住院。
    李如洗只好说:“昨天她爸妈来就是带她转院的,具体转了哪个现在还不清楚。”
    就有同学很惊诧说:“难道很严重吗?”
    李如洗说:“严重倒不算太严重,就是有些特殊,具体叫什么病医生没跟我说,我也是一知半解的,过一阵子问问辅导员吧,他知道。”
    下了课丸子问她要去上自习还是去图书馆,或者要不要出去玩。
    李如洗想想,说自己还有点事,晚点再去找她。
    她找了个僻静地方,给前天晚上的女警察打了给电话。
    那天夜里女警察给她留了个电话,嘱咐她有事找她。
    李如洗打过去,说了自己是谁,女警察先是问了她桂七酱的情况,又说这边批捕之后,当天夜里,就去把苏教授抓来了。
    苏教授录口供时非常不配合,先说自己没有做过这种事,是女学生暗恋他,臆想出来的情节。
    后来,医院的取样出来之后,经过dna对比,确定就是他的,他才只好承认和女学生有性行为,但是否认是强奸,而是通奸,两人是两厢情愿的,并且说是女学生主动,太热情了,他一时鬼迷心窍……
    而在他家找出了药物的瓶子,也找到了他的购买渠道,他说是自己睡不着觉使用的。
    那个血液检测报告拿出来,他才没话说了,然后就拒绝再回答,要到他的律师来了,才肯说话。
    最后女警察说:“这个事情,算得上证据确凿,按理没什么变故了,他不容易翻案,但是你们这个教授毕竟是法律界的人,认识的人应该不少,也可能会去走关系……当然,走关系这个也不好走,毕竟证据很足……我估计,要想完全脱罪是不可能的,可能能争取个轻判……我看,我们领导对他态度还是挺客气的,可能有人已经托人请托了我们所长了……”
    李如洗诚挚地感谢了她,毕竟非亲非故,女警察肯跟她说这些,说明还是急公好义的。
    如何应对呢?
    对方托人找关系……说实话,在中国,关系,确实是很强大的,现在的中国还好一些,十二三年前的那时候,这种关系网往往能做到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事。
    而出身农民的桂七酱的父母,显然是不能在这权贵如云的都城找到什么关系的。
    现在这个案子算得上铁证如山,可不知道这铁证能否战胜某些暗中的苟且……
    李如洗想了想,还是跑了一趟那天晚上的医院,找那个值班女医生,要求把验血的报告也给她一份。
    女医生倒是正好在,但是李如洗跟她要报告,她却为难地拒绝了。
    说按照规定,不能再出一份的。
    李如洗想了想,只能动之以情说:“……我的同学出身乡村,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这样的学校您知道有多难吗?她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本来已有轻生的打算,我们好不容易劝回了她,让她坚强活下去,报警了,现在也是证据确凿,但是教授有关系有人脉,而我的同学什么都没有,父母也没什么能力,眼看可能证据会销毁,这件事最终也有可能被硬压下去,我才来求您,想要让她自己保存一些证据,以便能抗争到底……”
    女医生到底也是同情桂七酱的,也是有良知的,被李如洗这么一说,她说:“这样吧,我无权重复出正式的报告,但是,我可以把我们这边的记录给你复印一份。”
    李如洗大喜,郑重道谢之后,拿到了复印件。
    晚上的时候,桂七酱给她发信息,说:“今天我爸妈他们见到了校方领导,还有那个禽兽的律师,他们现在的意思是,禽兽愿意赔偿我家五十万,校方也可以出十万,让我承认是双方自愿的。这世界上竟然有这么荒谬黑暗的事情!”
    “然后呢?”李如洗问她。
    桂七酱的短信回的速度很快:“我爸说不可能,我舅舅说回来商量商量,然后回宾馆之后,他劝我们同意,说还是钱来得实在,如果禽兽坐牢,我们也拿不到什么赔偿,顶多要到学校的十万,我说我不要赔偿,也要让他坐牢。如果拿了这钱,我和卖身有什么区别?我爸妈说听我的,我舅舅就一直叹气,说我太幼稚,说我爸妈拿不起来,还听我一个小姑娘的话。”
    李如洗回:“再有下次,你就直接说,舅舅,感谢你来帮忙,但是你的理念和我不同,要不你先回家吧。”然后又告诉她自己去了一趟医院,软磨硬缠跟医生要了复印件的事。
    桂七酱说:“如洗,你真是太棒了,谢谢你这么为我考虑,想得这么周道。”
    李如洗说:“别怕,我们都是学法律的,不管如何,我们的国家总还是能算是个法制社会的,他们不敢多出格,我只是做个万一的准备而已。实在逼急了,我们还可以利用舆论,在网上扩散这件事。”
    第98章 坚定
    对方显然不会轻易放弃,接下来几天,依然是无穷无尽的劝说和谈判。
    桂七酱渐渐烦躁起来。
    她给李如洗打电话,而不是发短信,显然,她有些心浮气躁,都静不下心来用手机打字了……
    “如洗,”她电话里的声音也带着烦躁,“我爸妈被那边和校方的人劝得,都有点动摇了……他们跟我爸妈说,我这事已经这样了,就算让姓苏的老畜生坐牢,也于事无补,而很多补偿都是实实在在的……我舅舅说,有了这六十万,我爸妈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我不同意就是不孝顺。他说得声泪俱下的,说他又不是自己要的,是看他姐姐,就是我妈,辛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有个翻身的机会……”
    李如洗很冷静:“那你怎么想呢?”
    “我?”桂七酱自嘲地冷笑,“我能说什么?我担不起不孝的骂名。可要我放过那个畜生,我心理上实在过不去!”
    她叹息说:“六十万是很多,我也想要……可是,我没办法违心地说出口我是自愿的……”她在电话那边哭起来:“我说不出口,如洗,我说不出口,如果这么说,我觉得我有一部分就会死掉了……”
    李如洗为她难过起来,她听到桂七酱哭着说她自己“有一部分就会死掉了”,就跟着心中一梗。
    她柔声说:“亲爱的,我不能为你做决定,这是你自己非常重要的一个决定,我也好,你父母也好,你舅舅也好,都没有权利为你做这个决定,也没有权利劝你接受什么……我的想法,你是知道的,但那只是我的想法而已。我只想让你知道,你无论作出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那边,一直支持你……”
    桂七酱抽了抽鼻子,哽咽说,“谢谢你,如洗。”
    但她依然犹豫不定,后来几天给李如洗打电话,还是这么说着:“……如果那个畜生因为出了钱,就还能继续过着原来的生活,我真的会受不了……我不能跟他待在同一个学校里!不能跟他待在同一个地方……校方劝我时,我也这么说了,校方说,他们这么热心地调解,并不是为了包庇姓苏的畜生,他们只是不希望学校声誉受损,所以,如果我同意的话,他们会把姓苏的调到分校去,还可以给我一个公派出国的名额,让我换个环境……”
    “可是……”她犹豫的声音里带着茫然,“那个畜生就算去了分校,难道就不会对别的女孩子动手了吗?”
    “是啊。”李如洗说,“这是很让我介意的。”
    桂七酱的声音渐渐清明起来,“我决定了,我不接受这样的私下和解,我不要他的臭钱,一定要让他坐牢!我这就去跟我爸妈说!”
    李如洗想想还是问她:“你打算怎么说?”
    桂七酱低声但坚决地说:“我打算跟我爸妈说,不接受调解,不撤案,我不能用这种脏钱来孝敬他们,将来我自己努力,多赚钱孝敬他们。他们会听我的。”
    李如洗问:“你舅舅那边呢?”
    “我打算跟他撕破脸了,”桂七酱气哼哼说,“我就说这事不要他再掺和了,不行就让他先回去吧,我这个舅舅,没几分本事,还特别喜欢揽事,出去打工多年,没赚到什么钱,倒是养成了事事钻钱眼里看的毛病……还说我不孝顺,天底下也没有逼着女儿卖身去孝顺父母的道理!他要再多话,我就问问他,我已经这么难受了,他还要逼我,是不是要把我逼死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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