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锐川不复温润无害的样子，眼眸微微睁开，认出她的模样，唇角掀出冷傲的弧度，然后摇摇晃晃地转身。
    苏雅白闻到他身上和房间里浓烈的酒味，皱眉走进去，忍不住握拳咳了两声。
    “难得……竟然有时间来看我？还是向我要结婚礼物？”厉锐川忍不住开口讽刺。
    苏雅白脚步一顿，很快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川哥，你知道了啦，也好，记得准备一个大大的红包。”
    闻言，厉锐川斜躺在沙发里，偏头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复杂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冷，“定了婚期？”
    “没有，哪有那么快。”苏雅白移开空酒瓶子，随意在他对面坐下，“薇薇姐和小姚在找你，好像有工作上的事要谈。”
    厉锐川皱了皱眉，摸出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面色沉沉地看着她。
    良久，他才自嘲地轻笑：“看来你都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也是，谁会听无关紧要的人意见。”
    “嗯？”苏雅白挑眉，回想他说过什么。
    记忆中，川哥提醒过她好几次，离荣玄宁远点，那样的男人不是她能把握的，还三番两次地表白……
    想到这，她坐直了身体，单刀直入地道：“川哥，很早之前，我已经明确地表明了立场，我们之间不可能，我也说过，不要再继续见面了，你何必……”她顿住，转而道：“人在情绪不好的情况下，看任何事都很悲观，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
    听着她的话语，厉锐川忽然笑了起来，“师傅怎么说？他同意你们的婚事吗？”
    苏雅白手指卷曲，嗯了一声，“我这两天回去和他谈一谈，师傅他老人家应该会同意。”
    厉锐川抿了抿唇，眼里寒光四溢。
    不得不说，荣轩宁太精明了，提前就为谢家班设立的基金池，打通了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关系。
    他以前不关注这些，与武行厉很多成员都亲如兄弟，跟谢师傅更是情同父子，等他和小白在一起后，很多事都会水到渠成。
    万万没想到，半路会被人横刀夺爱！
    “小白，我们先认识的！四年了！我们认识四年了……”厉锐川笑中带泪，剜心般疼痛地看着她，“为什么？明明是我们先认识的！”
    苏雅白望着他沉痛的表情，死死地咬紧了嘴巴，一语不发。
    良久良久，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双手烦躁地抓了抓凌乱的短发，抬起头：“川哥，如果要说早，我和他认识得更早。”
    厉锐川惊讶：“不可能！”
    “是真的。我们五年前就认识了，嗯，其实不算认识，连面都没见过，却、却……”做了最亲密的事。
    苏雅白说不下去了，从未对任何人讲述过的秘密，第一次提及惊慌得舌头打结。
    她闭了闭眼，重新睁开：“川哥，我从来没给你讲过我的过往。”
    厉锐川凝视着她，有种预感，她接下来的话一定是极为隐秘，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太熟悉彼此的一举一动。
    大家一起喝酒聊天时，小师弟对于十八岁以前的往事避而不谈，他隐约猜测她的童年很不幸，或者曾经遭受过磨难，才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淡淡的悲伤。
    就像是受伤的幼兽独自舔抵伤口，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五年前，苏家企业因投资失利，濒临破产，为了挽救企业，苏经艺和别人做了交易，对方只有一个要求，苏家女儿做代孕妈妈，为对方生下男孩……苏雅琴怎么可能自毁前程？我那个好舅妈将我推了出去……”
    “这也是我男装示人、隐姓埋名的原因，我不想以那样的身份活下去……”
    厉锐川的拳头蓦然收紧，“不要说了！”
    他懂了！她为什么那么厌恶做女人！她为什么不想换回女性的身份！
    苏雅白喉头凝噎，用力吸了吸气，继续开口：“我签下了那份卖身契，十月怀胎，亲生骨肉送于他人……”
    “呵，这样的我，怎么配谈爱情？”
    苏雅白眼尾泛红，自嘲般冷笑：“可是，偏偏造化弄人，你知道那个逼我签下合约的人是谁吗？”
    厉锐川不想听！那个名字呼之欲出！
    “……是荣玄宁，而那个孩子，就是荣景琰，很不可思议是不是？”苏雅白身体颤抖得不像样子，当年尘封的记忆一旦打开，痛苦几乎淹没了她。
    “我刚刚认识他时，根本不知道他是当年那个人，否则我肯定会躲得远远的。”
    因为激动，她的话有些颠三倒四，不知怎么又提起最绝望的低谷。
    “生完孩子，我高烧不止，在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整个人消瘦得不成人形，可就算这样，我那个舅妈也没放过我，还打算将我再卖第二次，嫁给一个瘸腿的男人……”
    “那种被侮辱的感觉，我至今都忘不了，所以我跳河自杀！”
    听到这里，厉锐川心口一紧。
    “接下来你应该都知道了，谢师傅救了我，不仅救了我还将我带到谢家班，遇上了你们……”
    苏雅白微微仰起脸，眼眸眯起：“师兄，我真的很感激你，你让我相信世间还有很多温暖的东西。”
    厉锐川苦笑：“可是，你依然不喜欢我，对不对？”
    “是。”苏雅白应声回答。
    厉锐川握紧拳头，因为用力，指节都是青白色，显然他在克制着自己。
    他别过脸去，目无焦点地望向窗外，“既然你知道那个害你代孕的男人是荣玄宁，为什么你不怪他？你不恨他？”
    苏雅白：“……”
    “小白，你的原谅准则，还真是因人而异！”厉锐川面沉似水，原来原谅这件事，没有对错之分，没有道理可言。
    罪无可赦，还是无可厚非，都是看她的心情。
    他自己也犯贱！
    明知道她喜欢上另外一个男人，还对她死缠烂打、百依百顺，甚至在明知道她是自己堂妹的情况下，还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世上的爱情有千百种模样，自己却不是其中任何一种。
    喜欢，这个词，简直是他一生的笑话！
    他连喜欢她的资格都没有！
    他认命了。
    他的未来，等到不她了。
    可是，还有回忆。
    就够了。
    拿着那点回忆，他也能活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