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节
“没错,”刘嫚挺佩服他的,“你明明很专业!”
“我只不过研究过苏教授的作品,”被大美女夸,周不殆有点害羞,他继续说,“我的老师告诉我,临摹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形似,一种是神似,比如画家画一个人,画脸、画手是形似,画举止、画欢声笑语就是神似。你的字过于形似,有一些刻板,”周不殆怕刘嫚生气,又加了一句,“这只是我个人看法,你随便听听哈。”
刘嫚却受教的点点头,难怪苏教授对她的这幅字很满意,因为像他呀,谁会不喜欢自己呢?
“你有什么楷书字帖推荐给我吗?我学楷书时间不长,一直以苏教授的字为模板,没有其他参考。”
周不殆自然的问道,“你学了多久?”
“5个月,同时也在学隶书,但写的更差,上不了台面,如果你有隶书字帖,也请推荐给我。”
“……”
周不殆心里极度震惊,5个月就能写这么好,她根本是一个天才好吗,他小时候学了三年的楷书,也没有她写得好,太打击人了!
“抱歉,我要收回我刚才的评语,你的作品完全没有问题,5个月的初学者,照搬照写是正常的,多练练就好了,”周不殆强调,“真的没有问题,不过和其他楷书作品还是有差距的。”
周不殆很客观,他环顾了附近的作品,指着一幅字说,“周围的几幅楷书作品里,我觉得那一幅字写得最好。”
刘嫚走过去看,这幅字写道:“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
这句话出自北宋吕蒙正的《破窑赋》,在苏教授的高压下,刘嫚背诵过。
这幅字的确写得非常好,笔力沉稳老练,雄厚却不失美感,刘嫚看了一下作者,叫苏茂林,她随口道,“怎么又姓苏……”
“因为他是苏学镇的儿子。”
刘嫚惊愣了一下,问道,“评委的儿子参展没有问题吗?”
“没有规定说不行,但一般评委都会主动避免这种情况出现。”
昨天回去的时候,周不殆追问欧阳岑关于苏学镇的事情,欧阳岑觉得也应该提醒自己的徒弟,就全告诉了他。所以周不殆现在也知道了苏学镇的底细,对他嗤之以鼻。
他刚才离得远,没有看清楚作品的作者,早知道就不引刘嫚过来了,坏心情,他也纳闷,苏学镇人品这么差,书法水准却是一等一的,连他儿子也极有天赋,真是虎父无犬子。
刘嫚觉得这幅字好倒胃口,不想再看第二眼,她问周不殆,“你的作品在哪里?”
“我带你去。”
周不殆的行草作品在展厅的另一端,此刻,他的作品前面围了许多观众,大家都在欣赏他的字。
刘嫚听到了赞叹声,还有叫好声,更有人拿手机拍了下来,观众们果然很懂行,苏茂林的字,刚才也有人拍。
行草比较难辨认,刘嫚静静的看了半分钟,才认清他写的是:“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
“周不殆,”刘嫚念道。
“我在!”周不殆笑嘻嘻的应道。
两个人已经互相熟悉,不像之前那样尬聊了。
“原来你名字的‘dai’是这个‘殆’,我以为是‘怠慢’的‘怠’。”
“哈哈,很多人一开始都和你一样错认。我妈生我时难产,我爸在外面干着急,只能看《道德经》让自己冷静,后来我生出来了,他大腿一拍,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所以你把你名字的由来写下来了。”
“嗯,现在换你来评价我的字吧,你觉得我写得怎么样?实话实话,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周不殆把刚才刘嫚对他说的话还给她。
刘嫚想了想,说,“我的评语只有四个字:神采飞扬。”
第两百七十四章 面评开始
与此同时,电视、纸媒和网络上也出现了关于书法展的新闻,毕竟这个四年才举办一次的国家级展览会,是书法圈里的盛事,现在上层又大力提倡文化兴国,书法是最能代表中国文化的艺术门类之一,因此书法展即使小众,也依然被放到了头条,是属于那种主旋律的新闻头条,人们往往只会瞟一眼标题,懒得看内容。
已经有不少在展览会现场的书法爱好者,在微博上晒九宫图,发一些自己喜欢的作品照片,某个汉服女神的粉丝最先发现这些作品当中,有一幅字署名“刘嫚”。
他把这张作品照片复制下来,特意发微博问大家,“求问,这幅书法是我女神写的吗?还是同名同姓?在线等,很急!”
一开始只有几个人注意到这条微博,他们也好奇答案,就帮忙转发了,更多的粉丝看到,更多的粉丝帮忙转发,于是一层迭代一层,这条微博一下子火了,颇受网友关注,大家纷纷留言讨论,到底是不是汉服女神的墨宝。
有人说是汉服女神,有人是同名同姓,众说纷纭,
连带着,从不关注书法的网友开始对这个国家书法篆刻作品展览会产生好奇。
“这展览名字忒长了,有人能给我们这群文盲科普一下这是啥吗?”
“我看了新闻介绍,说是中国书法协会举办的一个书法评选活动,从全国的书法、篆刻作品中选拔最优秀的一批展览,可以类比唱歌圈的好声音吧。”
“百度上也有介绍,还四年一届呢,今年已经是第十五届了。”
“听起来挺高大上的。”
“主要是太专业了,不懂书法的人,根本不知道。”
“今天是展会开幕第一天,展出的300件作品已经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如果这幅字是汉服女神的作品,那她是真的很厉害了。”
“所以,谁能告诉我,这是她写的吗?”
“直接@公主且嫚问她呀。”
“艾特了,她没理。”
“去现场看看不就得了,首都和古都都有展览,我们去首都艺术中心,也许还能碰到汉服女神本人呢。”
“首都艺术中心是篆刻展览,纸面书法在古都展览中心,想验证这件事,只能靠坐标古都的网友们了。”
“行吧,为了汉服女神,我现在去展览中心。”
“我也去,我离得近。”
……
越来越多的网友对书法展产生了兴趣,准确的说,是想借着看汉服女神,去凑热闹!
到了下午,展览中心会场里的参观者多了近两倍,这些多出来的人,和真正的书法爱好者们可不一样,他们进来第一件事是找刘嫚的作品,找到了就拿着手机狂拍,发微博!
然后再走走逛逛,看看有没有其他合眼缘的作品,随便拍几张,发朋友圈,定个位,写两句话,提升自己的逼格。
本来不被看好的刘嫚楷书作品前面,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各个拿着手机,一副很激动的样子,搞得其他参观者以为这是一幅大师的作品,也跟风的走过来围观,站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外,高高举着手机拍照片。
不推敲细节,刘嫚的字还是很好看的,也能撑得上台面,大家只是觉得很遗憾,他们没有看到汉服女神。
难道这个“刘嫚”并不是汉服女神?
此时此刻,古都展览中心的副厅里,5位评委已经就坐,他们即将对第6、7、8、9、10组的参展者作品进行面评。
第6组是行书,第7组是隶书,第8组是楷书,第9组是草书,第10组是篆书。
刘嫚在第8组,周不殆在第9组,他们已经提前来到副厅。
评委席前面交错摆了10张木桌,每张桌子有编号,桌上放着笔墨纸砚。
在木桌的后方,还有50把临时摆放的塑料椅子,后组参选者可以坐在这里等候面评。面评过程不对外公开,只有书法协会的成员才能入场旁观,而他们的座椅更高级,就是之前苏邑和欧阳岑坐的软座。
这些软座大概有20个,分布在桌子两侧,仿若另一种方式的评审。
刘嫚和周不殆坐在塑料椅子上,看完前两组的评审过程,他们知道了大概的流程。
首先评委会依次点评每件送选作品,然后逐个向参选者提问,每个人遇到的问题都不一样,他们也不知道哪位评委会针对自己发问。
说是发问,实则是发难质问。
刚才第6组行书组有一位参选者,就遇到了评委刁难,他回答不上问题,急得面红耳赤,评委却丝毫不留情面,一定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只能提前退场。
五位评委没有一个人是好说话的,各个言辞犀利,或者这就是面评故意设的关卡,可以刷掉一半的人。
最后评委会给出一句词、一首绝句或者一篇短文章,让十个人在固定的时间内现场写出来,决出第一和第二。
而他们现写出来的作品,除了第一、第二名的作品能被收录入册,其他作品则会被退给参评者,任由他们自己处置。
第7组面评结束,入围的两个人喜形于色,而其他八个人神情各异,反正没有一个人脸色好看的,其中一个人更是愤愤的把自己刚才写好的字,当众撕掉。
他转身欲离开,
苏学镇叫住他,
“请你把地板打扫干净再走,以免影响下一组的评选。”
这个人特别难堪,有气却不敢再发了。
得罪了苏学镇,他正在外厅展览的作品一定会立马被取下来,他本人在国内书法圈也会被永久封杀。
他老老实实的走回自己的桌前,蹲下来把自己撕碎的纸片一点点捡起来。清理完地板,直到一片渣子都不剩他才离开,这一次他的背影落寞颓唐。
而五位评委丝毫不为所动,低头翻看下一组参选作品的缩印图,工作人员迅速收走上一组的作品,重新铺好干净的宣纸,并把桌子上的姓名牌换成第8组组员的名字。
这一切过程都在安静中进行,现场没有一个人说话。
第两百七十五章 师徒再见
第8组的十位参选者默默的站起来,主动走向写有自己名字的木桌。
刘嫚起身时,周不殆在她身边小声说,“加油!”
书法界一向“重男轻女”,看书法家的男女比例就知道,女性数量少得可怜。
因此,这十个人里只有刘嫚一个女人,也不算奇怪。
五位评委都朝她多看了一眼,苏学镇的眼神尤为意味深长。
他们手中的参选者姓名后面都有一个备注栏,备注他们师从何人,或者曾获得哪些荣誉,让评委对他们有一个初步了解。苏学镇看到刘嫚的名字后面,写了“苏邑”二字。
他的视线逡巡,在左侧旁观席最后,发现了刚刚落座的苏邑和欧阳岑。
他已经三十年没有见过这位前任师傅。这三十年里,虽然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交集,但并不代表苏学镇不知道苏邑的情况,苏邑在书法界的地位太高,是权威级的人物,他的一言一行甚至可以影响到国内楷书、隶书的风格走向。
察觉到苏学镇的注视,苏邑迎上他的目光,老迈却依然矍铄的眼睛里,迸发出冷意与不屑。刚才前两组面评,他没有过来看,因为他不想和苏学镇在一个空间里多呆哪怕一秒钟,现在轮到了刘嫚,他必须得亲自盯着。
他印象中的苏学镇,还是二十岁出头,恃才傲物的模样,而现在的苏学镇圆滑世故,带着上位者的气场。
他直视自己,不见丝毫愧疚与心虚,甚至还有一丝得意。
苏学镇当然很得意,他才五十岁出头,却已经名利双收,他是知名书法家,是令人尊敬的书院院长,是成功的商人,是人生赢家!
他已经有足够的底气和资历,面对苏邑,他的眼神仿佛在对苏邑说:他当年的做法没有错。方怀远根本比不上他,方怀远是校长,他也是院长,可是现在谁还记得方怀远也是苏邑的足苏邑的徒弟?
如果换在以前,苏邑又要暴跳如雷,拂袖而去,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