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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文华堂回来后,德琳的神情又与素日一般了,看墨莲把叶笛收回匣子,还突发兴致,说墨莲你整天像个掌柜的似的,如今我们可有多少家底儿了?墨莲一听拊掌,说小姐您是看见我前儿和绿菱姐姐理账了?不理不知道,理了才发觉如今我们家底儿厚着呢,笑着报了个银钱数目——当初入宫时夫人很给她们带了些,说防着不时之需,岂知宫里也没什么花用的,反是小姐和她们每月都有俸银、例钱,叠加起来,竟颇可观了。见德琳懵懵的样子,更笑,说小姐您不用琢磨这到底是多少,这么说吧,要是不赁房子不买地的话,这些钱足够三五口的平民人家一两年的吃穿了。德琳听罢点头,“那是够厚了。”
两个丫头见她有心说笑,都松了口气,心照不宣地以为她在元成那儿得了定心丸。至于详细的因果,两人这些日子早摸透了,知道就算问了她也不会说,索性不费那个神,只看着她好好儿的也就罢了。只是次日到了琅嬛阁,秦简一见德琳,微吃惊,“你是病了么?”昨日她告假条子上只说有点儿私事要处理,他便未在意,怎么一日不见,眼睛都凹下去了?
德琳摸了摸脸,不在意摇头,“估摸是未睡好。天儿实在太热了。”
这却是实情。秦简道,“你那住处没有后窗,形不成穿堂风,是要更热些。待我找人……”
“……罢了。左右也热不了多少日子了,忍忍就过去了。省得今日开个后窗,跟着天冷了、又得想怎么把它堵上。”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日子其实很快,唯因她诸事艰难,才每每觉得度日如年吧,“秦大哥你脸色怎也不大好?”
“忙的。”秦简叹,“这一阵子官场赶上地震了,官员任免的公文都不是一个一个、而是一拨一拨地下,加上回纥王子正式上表求指婚……”
“ 地震……是因我父亲的缘故?”指婚的事听宁王提起过,与她无干,她自无心细听。
“看怎么说——像应天府尹被罢免、惠州郡守被降职,都有人归结到他们是大人的门生上,可从我经手的文牍看,这二人近年来仗着治下的府、郡渐成天启的粮仓,居功自傲,每每对朝廷政命阳奉阴违。地方、朝中也时有弹劾他们鱼肉百姓、横行为祸的折子。不过都被压下了。这回他二人又公然抗拒税政新法,朝廷痛下决心,只能说他们咎由自取。”
“……弹劾折子是我父亲压下的?”
“……怎么想的,你?”秦简莫名,“大人压它做什么?”
“不说他们是我爹的门生?”
“嗨,”秦简张了张嘴,都不知该从何说起,“大人是什么样儿的人,还用我说?退一万步,就算大人是个徇私的,当了那么多年考官,直系的旁出的光是攀得上出身的门生,没有八千也有八百,他管得过来吗?”看了德琳一眼,认真道,“你记着刚回来时秦大哥跟你说过的话:现今种种都各有前因,大人的事不过是个引子。你却不需被闲话乱了方寸、什么事都往不好处想。”
秦简看出德琳忧悒,以为她是听到了宫人们背地里的闲言碎语,念及她由来被父兄荫庇,如今却要孤身承受这场厄难,心下唏嘘。转念间想到个有说服力的,因道,“再说了,太子都告诉你信他了,你何必还被不相干的人左右?”
太子?德琳的眸色一黯,瞬而唇角微动,欲笑非笑,“大哥你觉得太子……可信得?”
“怎么信不得?”秦简翻眼:他从最开始就觉得杜尚书的事蹊跷,看到元成写给德琳的那个“信我”,益发确信整件事不简单,“信不得他会费心先传书叫你安心?除非他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德琳一震,惊看向秦简。秦简却正睥睨地瞥她,隐隐揶揄,似在说你一个与政局无关的深宫女子,有何值得图谋的——自然了,他是要图你这个人的,只那不是更意味着他是可信可依靠的?
德琳被他那样的神情看得哑然……心中起伏,片刻后垂眸,“那……可有什么与我父亲有关的新消息?”
“朝廷方面,没有新举动。其他的,都还在查。”秦简郑重了,说刑部着了专人,对从杜府查封的文书信函逐一审阅,所有金石古玩,往来账目也都有御珍库的人在清点核对——户部未能插手,倒是让人放心些。“至于漏题的事,”秦简皱眉,“清远说有些眉目了,只是……”
“只是什么?”德琳心沉:杜府被抄是因她父亲被抨击结党营私,这罪名实在太大,她不敢冀望能轻易洗冤,可要是漏题的事上,都无法证明她父亲的清白,那……
“找到了一个代作策论的假手,殿试时,振轩文章的立意、用典、甚而相当的字句,与这个人交出的手稿如出一辙……”
“振轩怎么说?!”
“还未到振轩那一步。”秦简凝重,慢慢道,“这个人共做了三篇策论……”
“……全都是殿试的题目?!”德琳想到了这种可能,震惊。
“全是备选的题目。”秦简确认她猜对了,“这三个题目,出自同一人之手,”他看着德琳,还是慢慢,“魏夫子。”
魏夫子,魏翰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