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凌抬眼看她。
    之所以会这样说话，显然是常年上位者惯用的口气，但是秦凌还是有点疑惑，既然是贵人，怎么会开口要她们马上准备入口的粥呢？
    她抬头看去，只见这老夫人虽然打扮干净妥帖，保养的也很好，但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却不是很好，脸色蜡黄，眉眼耷拉，眼睛虽炯炯有神，但好似带着一股子病态的亢奋。
    “老夫人觉得我这粥好喝？”秦凌站起身来问道。
    那老夫人点了点头，却又摇摇头：“我只是路过，闻着很香。”
    这时候，旁边的丫鬟也开口了：“你们这粥可以卖吗？我们愿意出双倍的价钱！”
    那老夫人却接口道：“三倍也行。”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知道他们秦家粮铺的粥出名了，却没想到竟然如此出名？
    但看两人眼神热切，似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这粥喝到嘴里，如果喝不到，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秦凌嫣然一笑：“老夫人说笑了，几倍的价钱都不用出，这粥，我送给老夫人了，来啊，给老夫人看座。”
    小五子跑着去搬了桌凳来，丫鬟扶着那老夫人坐下，秦凌端了皮蛋瘦肉粥，蒸饼和小菜过去，丫鬟接过，伸手给老夫人布菜。
    那老夫人很快端起碗来，舀了一勺瘦肉粥放进嘴里，品了一下，又喝了第二口。
    一旁的丫鬟看到如此情形，顿时笑的跟花一样：“老夫人，您尝尝这蒸饼和小菜？”
    那老夫人便听话地一口饼，又吃了口小菜，又吃了一口饼。
    丫鬟简直乐的不能自已了。
    旁边众人皆看呆了。
    不过就是吃口饭而已，这丫鬟至于高兴成这样吗？简直比母亲看到自家孩子吃饭香香身体棒棒还要高兴。
    至于吗？
    但看那老夫人吃的十分满意，众人也都不敢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
    喝完了一碗粥，那老夫人开口道：“再来一碗。”
    丫鬟却忙道：“老夫人，咱们今日吃的已经太多了，不能再吃了！”
    众人更是惊奇，明明只是吃了两口蒸饼，喝了一小碗粥而已呀。
    那老夫人听了丫鬟的话，顿时露出了一脸可惜的表情，但还是拿帕子擦了擦嘴，表示不吃了。
    丫鬟抬头看向秦凌，有点不好意思道：“能不能给我们打包一些，带回家去？”
    众人心里顿时有点不高兴。
    忙了一上午，这会儿大伙儿还都饿着肚子呢，本来是他们自己的伙食，姑娘说送给这老太太了，送就送了，怎么吃完还带拿的？
    秦凌却对那老夫人点点头，转头对小五子道：“去对街酒楼借个食盒，还有盖碗，碟子。”
    小五子连忙跑着去了。
    秦凌问那老夫人道：“老夫人觉得我们家这粥还能入口？”
    那老夫人虽然面色不好，被婢女扶着，仿佛随时都能病倒，但姿态还是十分端庄，隐隐带着威严，一眼瞧去就不可小觑。
    众人心里都有数，梁州府应该是没有这样的人物，这怕是过路的，不知道哪家贵人家的老夫人，只是这样身份的人，按说应该不可能看上他们这种小吃店的吃食才对，就连梁州府的知府裴大人，那么平易近人，也是让自己儿子过来买了带回去，而不肯纡尊降贵，亲自来吃的。
    “还可以。”老夫人微微一笑，点点头道。
    秦凌笑了：“那您就常来，不管多晚，我们这总会给您留一碗的！”
    老夫人点头说好，一面让丫鬟付钱。
    丫鬟径直掏出了一锭银子，秦凌不肯收，只让万大松收了应该的钱数。不多时，小五子借来了食盒，秋娘又盛了一份粥饼和小菜，交给了那丫鬟。
    丫鬟拿了吃食，扶着老夫人上了车，很快走远了。
    众人回过神来，看着桌子上所剩不多的吃食。
    秦凌从身上摸出一小块银子来，交给小五子：“去对街包子铺看看，买点包子回来吧。”
    于是小五子再次跑了出去。
    众人皆有点郁闷，自己家都是卖吃食的，吃的东西却还要到别家去买。何况，明明说好了是自己吃的东西，不卖的，姑娘却还是卖给了那老夫人。
    难道就因为看那老夫人穿的好，是富贵人家？
    秦凌看出了众人心里的念头，摇摇头道：“你们不觉得怪么？那老夫人这样的人，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偏偏稀罕我们留给自己吃饭的吃食？”
    “对啊，那是为什么呢？
    “我观察那老夫人的气色似是不大好，她开始吃东西的时候，那丫鬟一脸欣喜，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吃了一点就马上不让吃了，似乎是怕她吃多了，我猜，很有可能是这老夫人，平日的饮食不大好，吃不了东西，饿的。”
    “啊？”陌晚讶声，“有钱人家还能饿着啊？”
    “她是病了！”秦凌向那老夫人离开的方向看去，“病的吃不下饭，但是到了我们家却能吃下了，所以那丫鬟才这么高兴，而且还带了一份回去。”
    众人这才恍然：“怪不得姑娘要说，随时给这老夫人留一份粥呢！”
    秦凌笑笑：“病人嘛，既然好不容易能在咱们吃进饭去，咱们做个好人，何况一碗粥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众人笑开，也没人再说这事，坐下等着小五子买包子回来填肚子。
    ※※※
    “公子，您尝尝？”绝清含笑将托盘放在桌上。
    诸葛云乐低头一瞧，只见那托盘上搁着一碗粥，一叠小菜，还有一角饼。
    ——什么时候他的早点也这么粗糙简单了？
    诸葛云乐抬眼瞥了瞥绝清。
    绝清连忙道：“公子，你先闻闻香不香！”
    被这么一提醒，诸葛云乐果然察觉到了这些东西很香，仔细一闻，那香味绝大多数是从那小小的一碗粥里散发出来的。
    诸葛云乐皱了皱眉头：“老王没有这样的手艺。”
    老王是他家里用了十几年的大厨，虽然手艺不错，但是做出的粥绝没有这么香，而且看这粥的样子，似乎也不是普通的粥。
    那里面翠绿的东西，应该是葱末？
    白白的东西，似乎是……肉？
    那黑乎乎，又有些半透明的东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