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放下舔得干净的酒杯，为自己的失态而感到窘迫，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正想回答，结果却发现自己的心跳竟然越来越快，同时胃里好像有一股火焰在烧——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有些慌张的看着赵炎：“我、我感觉不太对…”
    “嗯？怎么了？”
    赵炎扬起眉毛，因为他发现海伦的脸色忽然间变得潮红，像是发了高烧一样。而她没来得及说出下句话，便双眼一翻，直接朝着吧台椅后方栽了过去！
    他坐在吧台这一边，动作迅速地起身拉住了海伦的胳膊。赵炎能感受到她全身放松的肌肉，这说明对方是真的昏厥过去，于是赶紧从吧台上翻了过来，将她横抱起来，想了想，放在自己的铺盖上。
    赵炎懂得医术，无论是中医还是现代医学，他都接触并系统的学习过。但他学习的医术，是针对正常人类的，“吸血鬼”有什么体征特征他一无所知。无奈之下，赵炎只能摸了下脉搏，扒开她的眼皮，将煤油灯拿过来观察瞳孔的收缩状况。
    海伦的心率极快，每分钟至少超过了二百。身体的代谢加快后，她出了不少汗水，金色的头发粘在额头上，红扑扑的小脸歪在一旁，体温估计能有个三十八九度。不过这种情况下她倒是没有出现痉挛抽搐的状况，只是安静的斜躺在那里，看起来像个大号的洋娃娃。
    面对这种情况，赵炎是束手无策的。对方刚才也说了，啤酒或者肉都吃不进去，喂水也有风险。所以他只能让海伦保持一个呼吸通畅的姿势，等待她自己苏醒。
    寂静的大厅里，一时间只剩下楼上传来的鼾声。一楼有些冷，赵炎怕她身体失温，便从中央壁炉中取出几块尚未燃尽的炭火，做了个简单的火盆摆放在旁边。海伦的小手无力的垂着，呼吸急促，胸膛起伏。赵炎坐在一旁的吧台椅上，默默的看着。
    这样的症状在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渐渐消退下去。煤油灯的味道弥漫在四周，火盆暗红色的光芒中，赵炎能看到她的额头终于不再冒汗，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这应该意味着好转。
    说起来，海伦给赵炎的印象是不错的。这个懵懂的小女孩虽然行事透着稚气，但并不是傻子。赵炎能感受到她言语行为背后那坚定的行为准则。
    那是已经成型的价值观念。
    正因如此，他才会提出10磅一杯卖血的要求。这样做自然不仅仅为了那点钱财——钱是需要的，但赵炎更看重的，是让海伦能够接受并信任自己。
    而和多数年长者不同，赵炎深知一个道理：想要获取年轻人的信任，最忌摆出教诲后辈的姿态。所以他把自己放在了和海伦同等的地位上，顺着她的思路去“卖血”。
    赵炎没有直接谈论合作的事，是因为他知道…对孩子的最大尊重，是将他们同样当作独立的人来对待。
    海伦的呼吸平稳下来，而赵炎也没打算睡觉。他拿出一张纸，用酒店吧台边原本记账的钢笔绘画起了监狱的平面图。
    他剩下的时间不多，其实今晚本来就打算去监狱探一圈的，但因为海伦的事，只能暂且耽搁。就这样，不知不觉间时钟指向了凌晨四点。他续了点炭火，正考虑吸血鬼在天亮后会不会被太阳灼伤的问题时，海伦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望着天花板，许久才想起来自己昏迷前经历了什么。坐起来，看到赵炎正在暗淡的光线中扭头望过来——
    “感觉好些了么？”
    海伦深吸气，她左右望去，脸上有些新奇的表情。但赵炎没等她回答，便继续道：“现在是四点十分，如果等到天亮的话，会对你有影响么？”
    “会…太阳会让我浑身疼痛。”
    海伦从床铺上爬起来，随即发现自己身上一股汗馊味儿，之前流汗太多，她能感觉到衣服都贴在了身上，此时脸色顿时红晕一片：“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没事，如果你要离开的话，那就趁早走吧。再晚点街上人就会多起来了。”赵炎放下钢笔，将纸张折叠起来：“可以的话，去买身新衣服再躲起来，这样不会引人怀疑。”
    小女孩红着脸一阵点头：“好的，那个…谢谢你，约翰。”
    她怕自己身上的汗馊味影响到赵炎，赶紧提着裙子跑到了门口。小心翼翼的推开大门，海伦回头道：“那我三天之后再来找你…”
    “如果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帮忙，晚上来酒馆找我也行。”
    赵炎摆摆手：“祝好运。”
    海伦微张着小嘴，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最终只是“嗯”了一声，便转身消失在了夜幕中。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脚步比来时轻盈了许多。
    望着重新恢复寂静的大厅，赵炎起身将煤油灯熄灭。装着血液的酒杯被他拿去涮洗干净，抬起手腕来看了看，伤口只剩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放下袖子，赵炎确认了现在的时间，起身用冷水洗了脸，随即开始重新化妆。将一切收拾好后，他后换上衣服，迈步走出了酒馆。
    海伦已经不见踪影，赵炎并不意外。失去三百毫升血液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迅速走到三公里外的街区后，赵炎像昨天那般买了早点，拎着来到报社时，却被告知杰瑞副总编不在。
    “出去了？”
    他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来开门的报社编辑。后者点点头：“昨晚带着不少人一起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赵炎点头，结果没等说别的，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和说话声。扭头望去，正看到穿着一身棕色大衣的杰瑞从街角拐过来。
    他眼圈发黑，但面有喜色，身后跟着的，是五六个报社的其他员工。这群人背着大包小包的器材，还有人扛着一个体积不小的架子，赵炎知道，这便是当前报社拍摄图片用的“照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