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炎正低头喝汤，闻言看了一眼手腕——他出门的时候其实都没注意戴的哪块表，反正卧室那个玻璃柜里放了三十多块不同试样的表，他只是随手拿了一条表带搭配这件衬衫的就戴上了，此时被问到，他仔细想了想，回答：“四几年的了，二战结束前吧。”
    这话说完，不单赵普，旁边一直沉默的韩琦也将目光投了过去。仔细一看，这块手表的四周的确有不少划痕，表盘也有些泛黄。表带是鳄鱼皮的，可她完全不懂这种表的价值，所以也就没开口参与讨论。倒是赵普自顾自凑了过去，念出了表盘上的英文——
    “patek——额，百达翡丽？！”
    百达翡丽在早期制造的主要是怀表，赵炎戴的这款是1943年产的，算是独一无二的古董级孤品款式，不说价格，单收藏意义在爱表人士眼中就无可估量！
    赵普对于表的了解只是刚入门的级别，他知道百达翡丽，但对这个牌子的认识还有些遥远——毕竟百达翡丽机械表起步价就自己戴的这块葡记贵，就算是他父亲，也因为职位问题戴了一块五万来块的沛纳海而已。
    因此他第一时间就认定这是赝品。
    毕竟这个年头，街上十块劳力士黑水鬼里面有八块是广东来的西贝货。而百达翡丽这个级别的东西，更不是一般人能戴的——说白了，你要是开个奔驰e，没人信你戴的百达翡丽是真的，因为这个级别的人坐司机开的宾利迈巴赫才正常。
    赵炎说自己坐地铁，听起来就是没车。再说那表还不是现款，而是古董款…对了！这才是最高明的地方…因为古董款很难辨别，他就是故意利用这种“难以查证”的优势来糊弄别人！
    几秒钟的时间，赵普便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有些夸张的凑近看了看，啧啧称奇两声：“这…得几百万吧？”
    “不知道，别人送的。”
    赵炎随口答了一句。但这却更加佐证了赵普的想法——假货自然不好说是自己买的，推给送礼的人背锅再合适不过。
    饭桌上只有他们两人在说话，韩琦闷闷不乐的用筷子划拉着盘子里的菜，她感觉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心中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赵炎解释。
    但赵炎没让她为难，吃饱喝足的他恰好此时手机来了条信息，他拿起来看了一眼，随手回复了一个字，站起来道：“我这边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啊。”
    他可没义务在这里受夹板气，小孩子争风吃醋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就好了，护身符已经给了，其他问题自己目前也解释不了，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说起来，赵炎并没有觉得韩琦是在利用自己当挡箭牌，同时也没觉的赵普的做法值得自己去还击或解释——因为他们真的还够不上这个资格。
    他伸手拿起随身带的扇子，随意在指尖旋转着转身离开。
    韩琦以为他生气了——毕竟这事情换了谁碰到都会不爽，于是赶忙起身道：“赵哥，实在不好意思啊…那我回头微信和您联系，有空在约！”
    赵炎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随即目光转向赵普：“先走一步。”
    赵普笑的很勉强，虽然赵炎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可越是这样，越让他双手紧握起来——韩琦无意间说出的话让他愤怒异常：凭什么自己天天发那么多信息、请那么多次客，她连回句话都吝啬。可到了赵炎这里，对方都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了，她还要说“微信联系”、甚至“有空再约”…
    凭什么？
    一个带着假表的骗子，凭什么能把我看中的女人拐跑？
    赵普终归是没什么城府的。他长这么大，因为家里有钱的缘故，还真没吃过什么亏。因此稍一受挫，内心的便有些承受不住。而加上最近几天他睡眠一直不太好，情绪便一时间走了极端——赵普最先想到的是找人揍赵炎一顿，让他“知难而退”。但这样的方式太low了，都大学生了，他也不屑于通过这种初中生的手段去解决问题。
    暗地里警告？还是找什么办法让他知难而退？
    他在内心迅速琢磨着各种办法，随即忽然间一愣，伸手拿出了挂在脖子前的护符…
    当初父亲和自己说过，这东西绝对不能朝着人用，后果轻则瘫痪，重则危及生命——他眯起眼睛，心中顿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这么神奇的东西，岂不是作案根本不留痕迹？
    瞥了一眼闷闷不乐的韩琦，他更加认为赵炎是自己的最大威胁，因此恶向胆边生，迅速起身道；“我去上个厕所啊，马上回来。”
    同时他背对着韩琦走向了还未出门的赵炎，将护符摘下后目光紧紧盯着对方，随即动作隐蔽的向前挥舞了一下…
    一股冰冷的感觉顺着指尖喷薄而出，赵普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那种奇妙的力量。随后他转身朝一侧的卫生间走，同时一眨不眨的盯着赵炎的背影。
    下一秒，赵炎的身体微微一晃，停住了脚步。
    “您慢走，欢迎再来！”
    门口的服务员正说着，发现面前这位年轻人在拱门前忽然定住，随即嘴唇翕动，手持那柄象牙扇低声念诵起了话语。
    赵炎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往日很少会露出这幅表情，因为城府极深的他在一个人时，历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但刚刚袭击他的负能量，却令赵炎感受到了久违的愤怒。
    这种冰冷的负能量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的，不过袭击者明显没有意识到一个事实——用负能量去攻击“死灵法师”，效果基本是微乎其微的。
    赵炎的扇子上本身就附带了“负能量保护”法阵，因此这一下除了让法阵储存的能量消耗大半外，根本就没有影响到他分毫。只是在死灵法师看来，这种行为无异于“宣战”！
    毕竟换了普通人的话，这一击几乎可以致死，最轻也是精神错乱。
    因此他当即启动了“亡者之眼”，回头扫视起了眼前的一切。
    因为人气旺盛，饭馆里并没有游荡的灵体，但四周弥漫的能量烟雾却是可见的。而在这其中，赵普手中那个闪烁着妖冶红光的护符实在是太过显眼，赵炎只看了一眼，便明白是这东西袭击了自己！
    赵普原本以为会看到对方倒下或类似癫痫发作的一幕，却发现对方不过顿了顿，随后便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两人目光接触，他一时间有些尴尬，只得抬手摆了摆，假意告别。
    可赵炎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眯着眼睛的样子，没有露出多余表情，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但赵炎站在饭店的门口却并未离开，他走下台阶后直接举起了手中的折扇——扇面“哗”的打开后，他伸手捏住了其中一个，同时用牙齿咬破了左手食指的指尖，鲜红的血液迅速填补在了扇骨上的法阵纹路之中，“死灵之力”被充盈进了法阵之内…
    “马尔杜斯说：已死的，不得长存，却可久留。”
    咒语念诵完毕后，赵炎扭头望向了饭店旁的空无一人的墙角，出声道：“我有事情想问问你。”
    渗透在扇骨上的血液骤然间冒起了气泡，就仿佛被滚烫的铁板蒸发了一样，而同一时刻，一个淡淡的身影从那个角落浮现出来——白色衣袍、长发几乎盖住面孔的女人缓缓抬起了头，黑色的眼眸透过乱发盯住了赵炎，身躯微微颤抖着。
    “过来说话。”
    赵炎平静的望着她，后者显得非常迟疑，不过最终还是缓缓飘到了他的面前。
    日光之下，眼前这个女鬼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的黑烟。这种损耗对于其他灵体而言，久而久之便会将之消磨殆尽。但对于已经成型的“鬼”来说，只要夜晚时能够补充足够的负能量，其便能维持这种形态很久——当然，前提是她有足够的执念和足够的智慧。
    赵炎之所能够让这位女鬼乖乖听话，是因为他刚刚释放的法术是0级的“死灵威慑”。与之前施放的那些法术不同，这个法术并没有特别显眼的效果，却能非常明显的对鬼魂或其他灵体造成影响。说白了，就是从精神上影响鬼魂，让其产生恐惧心理，要么慑服，要么逃跑。
    这话听起来有些荒诞，通常都是鬼吓人，还从来没听说过人吓鬼。但赵炎作为死灵法师学徒，的的确确是能吓住鬼的——此时在鬼魂的眼中，赵炎浑身都散发着炽热的光芒，好似随时都能将她灼成灰烬似的，她虽然是鬼魂，但一样因为胆怯而浑身不断的打着摆子。
    赵炎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女鬼，确认对方就是自己在野三坡见到的那一个。她之前几乎和赵普寸步不离，但现在被驱赶到外面待着，显然是因为对方手里那个护符的缘故。
    她的下半身已经看不清楚，身上还有一些残破的痕迹，估计是被护符攻击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