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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李仕曲正站在刚搬出来的桌案前,挽袖研磨。
他长得自是好看的,温润如玉、眸若星辰,眉眼间还潜藏着一抹消不去的忧郁。
倪妮把盆栽放在取景作画的地方,走过去行礼,
“驸马爷,奴婢来吧。”
李仕曲眸光浅淡地看过来,声音温润,更像是一汪毫无波澜的死水,
“不用,你歇会儿,花挑得很好。”
倪妮也看向那盆魏紫,花期将过,已开过绚烂的花骨朵有种颓靡的美丽,是即将凋零的极致和哀伤。
也许,在李仕曲心里,他也是即将凋敝的吧。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迎娶皇家公主……在世人眼里多么励志艳羡啊,鱼跃龙门、一朝改换门庭。
可谁知道,驸马,其实就是个圈养在后院的玩意儿呢。
李仕曲眼里流过一抹讽刺,又无力的勾了勾嘴角。
倪妮低下头,当初女主和先皇赐婚李仕曲,也是因为他寒门低微、好拿捏的,不然一个受宠的长公主,哪个世家的俊俏儿郎不能挑选?
而看当下李仕曲这个驸马爷在公主府的地位,这个猜测基本可以盖棺定论了。
原身并不是女主身边的奴仆,是女主专门从外面买了一个,来贴身伺候驸马的,可见……
公主府的下人对驸马是恭敬,可并不上心,依规矩办事,按部就班,抽一下才动,更别提会猜他的心意办事了。
比如说这盆魏紫,下人搬来的永远是开得正好、最好看的。
见驸马总画这种即欲凋零的风物,虽不说,可眼里也会泄露出不屑来。
当一次下人反驳拒绝给驸马换一盆盆栽来时,驸马第一次收起了眼里的温和,冷幽幽盯着他看,直到下人惊惧哆嗦着下跪,然后原身就跑去抱了一盆回来……
画了一半,驸马突然问原身,是不是也觉得这花不好?
原身愚忠,傻的可爱,呆愣愣的说,
“奴婢觉得很好看啊,以前都没见过这么美的花朵,很好看!”
李仕曲也执拗:“不觉得另外一盆开得正好的更好看?画那种才好?”
原身仍旧直话直说,
“也好看,不过,开得正好的要画,这种的也要画啊,多漂亮啊,不画下来没了多可惜,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
李仕曲笑了,后来临摹的盆栽都是原身去挑回来的。
倪妮忙前忙后,在驸马身边跟个陀螺似的忙得滴溜溜转。
她虽然接收了记忆,可到底是第一次伺候人,也没想到有这么多琐事,那些重活当然不用她干,可贴身伺候的活儿,全都归她。
记忆和亲身经历的差别这就体现出来了,饶是她精心算计下一步该做什么、下下一步又该放到哪里……
她还是没有原身那种忙而不乱的熟稔,到最后李仕曲舒舒服服躺在贵妃榻上,边看闲书边等着她干发时,终于算是停下来的她都忍不住呼出了一口浊气。
也没发现,前方李仕曲绷不住的嘴角,最后把书往脸上一盖,扑哧闷笑出来。
他倒是没有怀疑,闻到她身上有酒味儿,以为她贪杯糊涂了。
突然笨手笨脚的。
倪妮不知道自己闹笑话了,只当他看了有趣的故事。咂了咂忙得干燥的嘴,一丝酒酿汤圆的甜味儿还留着余韵,她又觉得饿了……
这晚,李仕曲又梦到了以前的事——
他金榜题名、高中探花郎后,欣喜激昂的心情,想到倾全家之力供他考取功名而清贫的父母兄长,浑身血液都燃烧起来。
他会做好一方父母官,挺起门楣,让父母安享晚年,让兄长嫂嫂不再家徒四壁……
可殿上帝王威严的声音传来——可有婚配?
梦里的他镇定从容:“回陛下,臣家中父母已定了婚约。”
梦里一转,出资供他科考的商户魏家送还了两家结秦晋之好的信物…长公主高贵明艳的脸出现…赐婚圣旨宣召……
李仕曲从梦中惊醒,已经不再如最初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人都是会生娇的,只要拥有绝对的权势,总是要放纵自己的一些小任性。
李仕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当初看清了那个“任性”,还是放纵了,现在这个恶果,自然也只能吃下。
说到底,他的子嗣以后不用如他这么辛苦……又苦笑,哪里还能期待什么子嗣,公主早已不再唤他过去。
现在,他只希望家中亲人能沾着公主的福荫,衣食无忧、平乐安康。
他起来擦干身上的汗湿,又讶异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见榕溪进来,出来一看,她正睡在偏殿的床榻上睡得香甜。
李仕曲眼睛里闪过笑意,从来不知道她是这么守夜的。
睡得一点儿也不老实,抱着半边的被子,半趴着,手臂都搁在外面。
许是两人都是外面新来的,一直和这府里格格不入,相处起来倒是有种相依如命的……错觉。
李仕曲嗤笑,衣食无忧的,什么寒酸的相依如命,自己这是也染了闺阁女子的自赋新词强说愁?
倒是生了一抹怜惜,走过来给她掖被子。
才发现她睡得小脸红润润的,脸颊肉多,唇峰微嘟,这么压着倒像是嘟着小嘴似的。
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李仕曲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颊肉。
滑腻的温热平滑细腻,鬼使神差的,李仕曲拇指做了个抚弄的动作,他一愣,脑子里却莫名其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