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墨临风也拿下脸上的面具来，对凤惊澜道，“你是魂殿的人，不知现在魂殿是何种状态？”
    凤惊澜面色微微一变，眼底一抹幽深迅速敛藏，颓然道，“还能是什么状态……
    眼下古传承者崛起，魂殿不过是在苟延残喘而已。”
    他到底还是不能对自己的妹妹落井下石。
    凤苍鸾的死亡，是凤家的悲剧。
    但是，凤惊澜觉得，这个悲剧不能继续上演下去了。
    眼下只剩下他、父亲，和一个不肯认祖归宗的妹妹。
    但君轻暖不肯回来是她的事情，他总不能因此记恨她。
    况且当初凤苍鸾作为一个母亲，竟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也让他心里迄今都像是打了一个结。
    凤惊澜眼底黯然，让墨临风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时间，几人皆陷入了沉默。
    终归，世事变幻，所有人都变了。
    又或者，那些年少轻狂的少年，如今都学会了敛藏心事，默默地去实践自己的路，不愿意多说什么了。
    兰亭转身告辞，“各位先聊，我有事先走一步。”
    她得去一趟逍遥海那边，虽然不能进去，但走到附近应该也能听到一些消息。
    这之前，她会随着凤玄女帝的队伍，去平山看看。
    她走下楼梯，身影如同一抹烟粉色的浅水，幽静淡然。
    墨临风站在身后目送她的背影离去，无论如何也都不能将这个淡然如水的女子，和唱着“是非成败转头空”的人联系在一起。
    她肯定知道些什么，但是不肯说。
    这一点墨临风清楚。
    但是，墨临风有个执念：难道她当初特意出现提醒他一句，只是为了报答他意外出手相救的恩情吗？
    他有些不甘心，却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始终没有说话的南宫黎，这会儿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他曾和凤惊澜关系很好，很想上去说话。
    但是一想自己现在的身份，又觉得还是不要牵连别人的好。
    毕竟，昨晚他已经得到消息，说檀寂放出话来，不惜一切代价追捕银灵子和遁神殿的人，见一个杀一个。
    眼下逍遥海无人可用，这话就是一句空话，听听也就算了。
    但是这不代表逍遥海永远没人。
    一旦被关在瑶池仙山结界当中的那些人出来，这句话就一定会形成致命杀机，从此如影随形。
    南宫黎眼尾的余光掠过凤惊澜之后，噙着告别的色彩离去。
    凤惊澜无意间迎上这个目光，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
    等觉得这个眼神有些熟悉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
    而眼下，墨临风和凤惊澜两人也是相对尴尬，毕竟墨临风是朝凰前朝的太子，墨家也是轩辕家的血脉，如今不管是君轻暖还是魂殿，都站在轩辕家的对立面上……
    而他凤惊澜，也是魂殿的成员。
    魂殿目前的种种举措虽然匪夷所思，但是凤惊澜也能够从中猜测出一些什么来。
    他隐约能够感觉到，自己是不知不觉就站在君轻暖这一方了。
    曾经的同伴墨临风之于他，也已经敌友难辨。
    “我也先告辞了。”凤惊澜抱拳，而后转身离开。
    墨临风站在栏杆边上，带着几分迷茫。
    眼下这种局面，朝凰已经是夜家天下，就算是夜挚和夜倾止顾念旧情，他作为前朝太子自然也没脸回去。
    而这边凤玄女帝平山封禅天下共主，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魂殿如今已经彻底封闭，不再招收一个弟子，古传承那边，他又拜师无门……
    他将何去何从？
    他像是幽灵一样下楼去，混进茫茫人群，却无法被他们的快乐感染，只觉得灵魂都在漂浮。
    而从城门出去之后，有人突然上前来，拦住了他的路。
    那是一个姑娘，嗓音动听到令人失神。
    她说，“殿下如此迷茫，不如便跟着奴家走？”
    这话太唐突，但不知为何，墨临风就迷迷糊糊跟着走了。
    ……
    烈日当空，初夏的气息迎面而来，眼前是一波一波的碧浪，路边百花盛开。
    天边漂浮着几朵色彩瑰丽而带着几分梦幻的云，时而如玄凤腾空，时而如烈火燃烧，看上去瑰美至极。
    群臣和百姓都在议论着：凤玄女帝果然深得上天护佑，屡屡天降祥瑞。
    君轻暖眯着眼睛仰头看天，只觉得被晃得眼前一片光怪陆离。
    低头之后，好半天才从人群中搜寻到子熏的身影，传音问他，“子熏，不会又是你搞鬼吧？”
    子熏闻言笑，“陛下高估子熏了，上次陛下大婚我接二连三卜卦之后，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
    他秀丽眉眼噙着别样光华，“陛下要相信，你真的是天命所归。”
    君轻暖有些狐疑，再次抬头看了看天。
    却发现，空中漫卷的彩云竟是往这边缓缓移来，却丝毫没有遮挡太阳。
    晴空万里，却祥云滚滚!
    这可真是奇怪的天象！
    君轻暖也有些失神，难道真的是天降祥瑞了吗？
    子衿见她被晒得懒洋洋的，叫人将顶篷降低一些，在她耳边道，“陛下，你就不要纠结这个了，睡一觉吧。”
    君轻暖闻言尴尬而笑，“百姓们夹道看着，如何能睡？”
    而后，又道，“不过这云蛮有意思的，我倒是想看看。”
    子衿笑，“你不觉得，那云的形状，像极了你的本体状态吗？”
    “是有那么点意思。”君轻暖有些开心，也有点不大好意思。
    她不是骄纵的人，上天的褒奖让她开心，却也让她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
    而和这边的普天同庆截然相反的，是一片压抑的逍遥海。
    谁都知道，凤玄女帝封禅，意味着在穹涬大陆的百姓心目中，树立她不可动摇且独一无二的帝王形象。
    而这件事情，本来是应该檀寂去做的。
    凤玄女帝这样先入为主，对檀寂的威信和势力，都是颠覆性的打击。
    从此之后，世人只知凤玄女帝慕容轻暖，再也没有人会想到檀寂。
    而四百八十年前檀寂的决策，却让他此时此刻只能哑巴吃黄连——
    要不是他当时扭曲天地大势，愚弄民众，并以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的身份退入幕后，也不会造成现如今各大诸侯国都对轩辕皇族认知淡薄的现状。
    此时，他终于深刻的明白：不管是什么事情，都需要一个明确的严肃的仪式去确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