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节
久闻孙策擅长练兵,这亲卫营的战力果然不同凡响。
吕虔不敢怠慢,立刻下令后军向右翼移动。李乾的援军很快就到,只要缠住这些人,他还有机会。
吕虔的想法很好,但朱桓却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他听到了袁军的战鼓声,知道吕虔有援军正在赶来。如果不能抢在援军赶到之前击溃吕虔,他们有被合围全歼的危险。他举起战刀,厉声大喝:“江东子弟!”
他身边的部曲应声大呼:“所向无敌!”
朱桓再次大吼。“江东子弟!”
这一次,他所部的三千多士卒都爆发出惊天的怒吼。“所向无敌!”
“杀——”朱桓举起盾牌,率先向吕虔冲去。
“杀!杀!杀!”江东子弟兵齐声怒吼,卷起一阵狂飚,扑向面前目瞪口呆的袁军士卒,长刀飞舞,瞬间斩杀数人,一名士卒被长矛刺中,却不肯后退,强行向前突击,扔了盾牌,伸手抓住了长矛手的手腕,一刀砍下他的手臂,再一刀砍下他的首级,一边狂笑,一边吐血,再次向前突击三步,将战刀捅入对手的肚子,张开双臂,紧紧的抱着对手的脖子,张口就咬。
在这些发了狂的江东子弟兵面前,袁军士卒很快就支撑不住了,纷纷后退。吕虔虽然急得大叫,却还是控制不住局面。朱桓盾砸刀砍,连杀数人,冲到吕虔面前,一声长啸,前弓后步,双手举刀,迎面飞斩。
吕虔咬牙举盾,同时一刀刺向朱桓的小腹。
长刀电然而下,劈碎了吕虔的盾牌,砍断了吕虔的手臂,砍进了吕虔的脖子。朱桓用力一拖,吕虔的脖子被割开,鲜血泉涌。吕虔睁大了眼睛,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所有的力气都在瞬间流失,他腿一软,跪倒在地,已经刺入朱桓腹甲的战刀也无法再向前深入。
朱桓一拳砸掉吕虔的头盔,刀一旋,割下了吕虔的首级,高高举起。
“吕虔授首——”
立刻有部曲赶了过来,将吕虔的首级刺在长矛上,举在空中。
吕虔的部曲愣住了,随即也疯了。这群江东儿太疯狂了,一个愣神的功夫,吕虔就被他们斩首了。家主死了,他们这些部曲难辞其咎,至少要抢回吕虔的尸身,送回任城安葬,否则无颜见人。
“杀!”部曲将双目充血,向前猛冲,杀向朱桓。朱桓夷然不惧,举刀相迎。
更多的部曲冲了过来,双方搅杀在一起。但其他人却没有吕虔的部曲这么拼命,见吕虔被杀,中军被破,最完整的后军首先放弃了战斗,后军校尉收回了增援的命令,下令收缩阵营,坚守待援。左军校尉随即也下令后撤,与后军成犄角之势。
郭嘉看了一眼南侧越来越近的队伍,歪了歪嘴,下令全军重整队型,准备再战。战鼓声一响,除了与吕虔部曲搅杀在一起的朱桓及其部曲,其他人都迅速后撤,寻找所部战旗,就地重整队列。等李乾率部赶到战场时,看到的不是一片混乱,而是一个阵型严整的大阵,坚若磐石,让人不敢小视。
而吕虔部的两个残阵虽然人数不少,阵势却松散得多,就是风中摇曳的破屋,随时会被吹散。
李乾和李整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苦笑。等了大半个月,终于与孙策面对面,但这一战显然要比他们估计的还要难。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第1027章 许褚破阵
许褚举着半人高的大盾,半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密集的箭矢连绵不绝,射得大盾咚咚作响。虽然大盾很厚实,外层还镶了一层铁制甲片,还是无法完全挡住强弩的近距离射击,当对方的弩手逼到三十步以内时,大盾已经连续强劲的弩箭射穿,箭头甚至射破了许褚的臂甲。
但许褚还是一动不动,只是让自己藏得更好的点,尽可能将比普通人大一半的身体藏在盾牌后面。他的肩背已经被箭刮擦了好几次,不过有重甲护体,又不是正面射中,除了留下几道擦痕之外,并无大碍。
他在等待。孙策给他们的任务就是拖住这些步卒,不让他们离开。以四百人拖住五千人,而且是装备了大量强弩的五千人,即使对义从营而言,这也不是一个轻松的任务。但无论是许褚还是典韦,抑或是其他义从,都没有说一个不字,他们甚至没有任何意外就平静的接下了这个任务。
义从骑是孙策麾下最锋利的矛,而义从营就是孙策麾下最坚固的盾和战刀,不论是攻还是守,都是当之无愧的最强。早在孙策拥有义从骑之前,他们就是孙策的必杀技。只是最近有些沉寂了。看着义从骑接连立功,所向披靡,虽然他们什么也没说,但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等待一个机会重新证明自己的价值。
现在,这个机会就在面前。尽管有几个义从防备不周,被强弩射中,他们还是咬紧牙关,默默地截断箭杆,用准备好的布扎紧伤口。这时候不能拔箭,一是没时间,二是大量流血会让他们丧失战斗力,只能先切断太长的箭杆,以免影响待会儿的战斗。
突击的距离最好在十步以内。超过十步,速度就会下降,所以他们要再等一等,等对方靠得再近一点。
但对方显然也清楚他们的意图,到了三十步之后就不再前进,打算用强弩重创他们,再让刀盾手、长矛手上前突击。战局一时僵持,却也正中许褚下怀。西侧的战场早已平息,孙策却一直没有回来,想来是遇到了新的麻烦。但是无所谓,不管他耽误多久,义从营都有信心坚守到他回来。
这时,落后百余步的典韦喊了一声。“仲康,东南方向。”
许褚转过头,看了一眼东南方向。东南方向有烟尘,烟尘很窄,也不算大,看起来应该是有骑兵在靠近,但数量不会太多,一两百骑而已。许褚又向更远处看了一眼,立刻得出结论,这些人是从他们的正南侧而来。有可能是孙策,也有可能是袁军的援军。
他随即看向对面的袁军阵地,发现袁军阵地正在调整,有一部分强弩手正在向南侧移动,正对面的箭阵变得稀疏了一些。许褚迅速做出了决定,他举起手,向典韦做了一个手势。
典韦用力点点头,下达了出击的命令。两百名持盾据地的武猛营义从立刻站了起来,组成密集的盾阵,开始向前冲击。见此情景,袁军强弩校尉立刻下令,让一部分弩手改变目标,阻击典韦部。典韦与他们相距一百五十步左右,非强弩不能杀伤。
武卫营面临的压力顿时小了很多,趁着这个机会,许褚突然起身,单手举着大盾向前冲锋,武卫营义从立刻跟上。特制的大盾比普通大盾重一倍,不是每个人都有许褚的神力,单手就能举起,大多数盾牌手必须用双手持盾才能前进,他们的安全就只能交给同伴负责,但他们配合很默契,在突击中形成盾阵,最大限度的提供保护能力。
许褚冲在最前面,承受着最大的压力,大盾已经被射得千疮百孔,上面钉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就像长出了一丛茂密的茅草。许褚左手举盾,右手倒持千军破,迈开大步,迅速向对面的袁军弓弩阵地杀去。
袁军正在调整阵型,一部分弓弩手被调往南侧布阵,一部分弓弩手射击典韦部,对付许褚部的人数大减,几个变化同时发生,原本严整的阵势便有些松动。面对迅速逼近的许褚等人,他们都有些慌。
三十步,只不过一两息的时间,弓弩手们刚刚射完一轮箭,许褚等人就冲到了他们面前。许褚虎吼一声,抡起手中的大盾,砸向列阵而守的刀盾手和探出盾阵的长矛。
“呯——”大盾首先与长矛相撞,长矛手掌心剧痛,双臂发麻,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大盾威势不减,再与刀盾手的盾牌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正当其冲的盾牌手就像被野牛撞中一般,胸口一闷,眼前一黑,连人带盾飞了起来。
许褚飞身抢入,千军破反撩,右侧的一名刀盾手和一名长矛手被斩杀,千军破划了半个圆,左侧的长矛手被斩为两断,千军破余势未衰,劈在刀盾手的肩头。刀盾手承受不住,向前扑倒。
许褚扔了大盾,双手握千军破,低喝一声,向前突进三步,再斩三人。
武卫营义从紧随其后,突入阵中,随即向两翼展开,千军破挥舞得像车轮一般,将一个又一个的弓弩手斩杀。弓弩手的近战能力几乎为零,面对这些雄狮怒虎们的义从毫无还手之力,转眼间就死伤一片,阵势大乱,不少人开始逃跑。
正在冲锋的典韦面临的压力大减,加快脚步,也跟着抢入袁军阵中。
袁军虽然人多势众,十倍于义从营,但真正对义从营有威胁的还是三千张强弩,一旦被突到面前,他们根本不是这四百义从的对手。在许褚、典褚两人的重击下,试图上前阻击的长矛手、刀盾手节节败退,根本抵挡不住,强弩手也受到了重伤,阵势被搅得大乱,旌旗乱舞,人喊马嘶。
策马狂奔而来,指望强弩手能挡住孙策的袁谭远远看见,暗自叫苦。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孙策等人越来越近,来不及多想,拨转马头,继续向东狂奔。
不一会儿,孙策等人追到跟前,见许褚、典韦正在大杀四方,追得袁军抱头鼠窜,他勒住坐骑,大声叫道:“仲康、子固,别跟这些废物一般见识,赶紧上马,跟我去追袁谭。”话音未落,一抖马缰,又追袁谭去了。
许褚发出信号,让看守马匹的义从将马牵过来。义从们纷纷舍弃了对手,跳上战马,跟着孙策向东追去。等他们走远,袁军士卒才回过神来,互相看看,惊魂未定。
“这些人究竟是谁?”有人发出疑问。“怎么跟疯虎似的?”
“不知道啊。”
过了一会儿,有人怯生生地说道:“我认识那个领头的,他好像是沛国的游侠儿许褚。”
问话的那个士卒皱起眉头,惊骇不已。“倒拽牛的那个?”
“没错,就是他。”
那士卒愣了片刻,抚额长叹。“我的天,老子真是命大,居然在许仲康面前走了一遭,还活了下来。”
第1028章 一念之差
任城。
曹昂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处尘土飞扬、旌旗纷乱的战场,心头一阵阵发紧。虽然双方对峙多时,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可是突然就杀得难分难解,仅仅开战一个多时辰,辛毗就写来了求援书,让人大出意外,也让曹昂感受到了局势之后的凶险。
袁谭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辛毗怎么会告急?曹昂不太理解,他总觉得这里面另有文章。陈宫也觉得有问题,正在闭门思考,任何人都不能打扰。战局发展与预期的出入太大,他们都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偏偏他和袁谭的关系又非常微妙,不由得他们不小心应付。
明知是什么不可能看到,曹昂还是极目远眺,手不由自主的握紧,脚尖不由自主的踮起,心脏更是跳得像城外的战鼓一样让人不安。最近的战场离此不过十余里,那里的战鼓声已经响了一会儿,胜负未分,更远的地方他看不清,之前还能听到隐约的鼓声,现在全被掩盖了,进展如何无从得知。
辛毗的求援书里说,这是伏击孙策的主战场,前后总共有一万精锐,再加上袁谭亲自率领的五千亲卫步骑,辛毗集结了一万五千人围歼孙策。孙策究竟有多少人?辛毗说是不足千骑。昨天就围住了,为什么没有立刻发起攻击?辛毗说是想以孙策为饵,诱击亢父的朱桓。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逻辑不通,总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坑。
这时,远处奔来数骑,骑士们疯狂的抽打着战马,战马极速奔跑,身后拉起一道滚滚的烟尘。一名骑士跑得太急,转弯时没控制好,战马失足摔倒,滑出十余丈远,马背上的骑士摔倒就没能再爬起来。
曹昂连忙收拾起心情,探身向外观望。
一会儿功夫,一名骑士来到城外,隔着护城河,大声喊道:“府君,袁使君往这边来了。”
“谁?”曹昂一下子没听清,扯着嗓子问道。
“袁使君,袁谭袁使君。”
曹昂一惊,举头看去,只看远处又奔来数十骑,后面烟尘大起,还有更多的骑兵。哪些人是袁谭?袁谭到这儿来干什么?曹昂心头涌起无数的疑问,却没有一个答案。
不大一会儿功夫,又有数骑先后赶到城下,报告了袁谭正在接近的消息,却没人能回答曹昂的疑问。曹昂心中忐忑,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在他着急的时候,一骑飞奔而至,告诉曹昂,袁谭战败,被孙策追击,正往这边奔来。
曹昂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袁谭有一万五千人,他身边就有五千精锐步骑,怎么可能战败,还被孙策追击?不是说孙策才有千骑吗,难道孙策真的以一当十不成?
没等曹昂想明白其中的道理,袁谭来到城下,身边只有十余骑。他一边惊慌的向后观看,一边拼命的打手势,指向城门,神情惶急,却一句话也不说。
曹昂莫名其妙,大声问道:“使君,究竟怎么回事?”
袁谭气得七窍冒烟。孙策就在后面,你先放下吊桥,让我过护城河啊。等我进了城,你慢慢问不行么,非要现在问?他很想解释,但跑得太急,心跳加速,嗓子又干又疼,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连接了几口唾沫,好容易觉得嗓子舒服了些,可以说话了,却看到孙策等人已经追到数百步外,就算曹昂现在放吊桥也来不及了。袁谭气得大叫一声:“走!”用马鞭猛抽战马,再次加速,向北跑去。
数名骑士转身拦截,为袁谭争取时间。郭武一骑绝尘,首先赶到,悍然杀入人群,长矛翻飞,瞬间挑杀两人,两名亲卫骑士见状,不管不顾,策马撞了上去。郭武躲避不及,坐骑被撞中,嘶鸣声旁行了几步,轰然倒地。郭武见势不妙,挥矛在地上一点,借势再起,从两名策马冲来的骑士头顶翻过,脚一落地,便再次起身,杀向最后一名骑士。那骑士挺矛就刺,郭武身体一扭,让过他的长矛,飞身跃起,将骑士撞下马,自己坐上了马背上,拨转马头,再次向袁谭追去。
城墙上的曹昂等人看得真切,相顾失色。这是谁,以少敌众还能夺马杀人?
“好身手!”潘彰拍着城墙,大声赞道:“若能与此等高手一较高下,便是死也值了。”
曹昂却没时间想这些,孙策与马超等百余骑骑冲到城下,又马不停蹄地向北追了过去,人如虎,马如龙,个个争先。那几名骑士试图上前拦截,顷刻间被人杀死,横尸城下。有人离队,牵过几匹空鞍战马,又向北追去。
过了一会儿,阎行领着五六百骑赶了过来,从城下经过。典韦、许褚等人紧随其后,千余骑浩浩荡荡地从城下经过,又向远处追去。
看到这一幕,曹昂懊悔不已。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袁谭的确是败了,不仅败了,而且落了单,被孙策领着亲卫步骑追得像丧家之犬。他到任城来是求庇护的。可是他误解了袁谭,错过了救助袁谭的机会,现在袁谭只能向北逃窜,能不能从孙策手里逃脱全看天意了。
曹昂咬咬牙,转身向城下奔去。“文珪,快!集结亲卫骑,我们去救袁使君。”
潘璋二话不说,向城下奔去,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呼喝。亲卫骑就在城墙下,随时待命,听到潘璋的呼喝,纷纷上马整队,准备出发。曹昂下令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自己也快步走下城墙,翻身上马。他刚刚赶到城门口,曹仁带着两个骑士策马奔来,拦住曹昂。
“将军,哪儿去?”
“袁使君遇险,孙策正在追他,我要去接应他。”
“就凭你这几十骑?”曹仁翻身下马,赶到曹昂面前,伸手揪住曹昂的马缰,厉声喝道:“你觉得你是孙策的对手吗?”
“我知道我不是,可是我不能……”
曹昂话还没说完,曹仁将他拦腰抱住,从马背上扯了下来。“保护好将军,不准他出城一步。”曹仁不由分说,翻身上马,向刚刚打开一条缝的城门奔去。“亲卫骑,随我来。”
“叔父——”曹昂大急。两名卫士冲了上去,将他牢牢抱住。曹昂挣脱不开,眼睁睁地看着曹仁冲出了城门,急得大叫:“文珪,务必保护好叔父。”
“将军放心。”潘璋大声应着,策马追了出去。
陈宫坐着车从远处奔了过来,没等车停稳,他就跳下车,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曹昂面前,气喘吁吁的喊道:“使君,我明白辛佐治的意思了。”
第1029章 当断则断
曹昂第一次觉得陈宫的计缓是一个大问题,他擅长做着眼全局的长远规划,却不适合这种短兵相接的临机决断,等他的计策想出来,战机已经失去。
没有人是全才,欲成大事,还要再找几个像郭嘉、辛毗那样的谋士。
“公台兄,辛毗究竟在想什么?”
“辛毗心里已经败了,士气已夺,虽然他拥有绝对优势,但他已经没有信心战胜郭嘉,所以他向我求援。他以自己的名义向我求援,就是希望我能帮他一次,帮袁谭战胜孙策。”
看着满脸喜色,掩饰不住心里得意的陈宫,曹昂张了张嘴,极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一些。“公台兄,袁使君刚刚从城下经过,孙策追得很急,我反应太慢,没能及时接应,现在袁使君向北去了。”
“啊?”陈宫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化作一脸的不可思议。“已经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