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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还是心疼他。杨盼伸手摸摸他的眼眶:“你看你眼睛都眍了,天天犯愁,就能把事情愁没了么?”
话是这么说,人要都能全然无碍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倒又好了!
杨盼觉察出他的无奈,伸手抱住他的背,说:“我们来互相讲小时候的故事吧。我以前啊不好好睡觉,阿母就给我讲故事,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罗逾点点头,听杨盼讲故事。
“我八岁之前啊,才不是公主呢。”杨盼开始讲她的故事。
她是平民家的女儿出身,阿父在外打仗,她和阿母、外祖父母在建邺南边的县城秣陵生活。小百姓家的孩子,日子虽穷些,也没什么锦衣玉食,但是父母疼爱,自由自在,享受的是孩子的烂漫天性。她从小淘气,屠户人家也没想过让女孩子家读书,她就猴天猴地到处瞎玩,上房揭瓦,下河摸虾,皮得不行了就给阿母打一顿……
“哎,我阿母打我可真不留情啊!”杨盼其词若憾,“不过,我现在都记得流经秣陵的秦淮水哪段深,哪段浅,哪段王八螃蟹特别多,可以抓回去给阿母加菜……”
她讲话自然有一种娇憨的绘声绘色,也不怕丢丑,说起自己淘气时的模样,简直让人的脑海里就有这样一幅画面呈现出来。
罗逾听着她讲,眼前好像是明亮亮一幅江南水乡的图景,图里头一个圆脸蛋的黄毛小丫头,正一脸淘气的表情,左手是螃蟹,右手是王八,身边还绕着一群猫和狗。这种明亮亮的光景,仿佛折射进了他的心里,这段日子一直跳动得急促的心脏,这会儿好像突然缓下来,变成了正常的速度。而他,也渐渐有了些困意。
偏偏好容易想睡了,她却来摇他的胳膊:“诶,该你讲了。你小时候,有啥淘气出格的事儿不?”
他强睁着困眼:“我?没有。我可不淘气。”
“我不信!”杨盼生气了似的,“就你要面子!都不跟我讲!讨厌你!”
“真没有啊。”他委屈地抱着她,亲亲她的脖子和胸口,感受着甜润润的乳花香味,“我只记得我和阿娘在阴暗的靖南宫里,阿娘分例总是拿不全,给宦官们克扣了不少,她只能纺纱织布,偷偷托那些黑心的宦官到宫外换些钱,多买些米面,或是给我做新衣服、新鞋子。”
母亲的苦,他感同身受,所以也是满满的愧疚。他说:“我阿娘累极了的时候,会对我发脾气,怪是我拖累了她。我呢,也一声不敢吱,默默地帮她擦擦家什,捏捏肩膀——那些懒散宫女没有做的事,我就默默地做了,省得她又对那两个宫女发脾气,最后气到自己脸涨得通红,咳嗽不止……”
杨盼被他抱在怀里,黑头里眼睛一闪一闪的,最后叹气的热乎乎气息喷在他脖子里:“逾郎,你这样长大,太可惜了。”
“也不可惜吧。人谁能选自己的命运呢?”他无奈地说,“我阿娘以前和我说过,她半辈子金尊玉贵的,嫁给我父汗之后掉落到了谷底。”
他顿了顿,又笑道:“不过我父汗又觉得,他也曾经对我阿娘很好——不然,哪能有我呢?”
杨盼酝酿了很久的话悄然露了一点头:“可不是,我帮阿舅整理前朝史料的时候还说,前朝的永康公主,也是过了半生金尊玉贵的日子,最后栽害了她的驸马,强嫁给朝中权贵,却又终于因淫_荡悍妒下堂,大楚朝的摄政王,就把她嫁到北燕和亲,避免了和北燕的战事。”
“哎,你在宫中,听说过这样一位公主吗?”她问道,依然是一派娇憨。
罗逾摇摇头:“没有。若是又淫_荡又悍妒,我父汗那么挑剔的人,估计不会宠爱的吧?想来早就死了,我阿娘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哦。”杨盼把剩下的话头压住——还没到当面锣对面鼓说的时候,要说,就要给永康公主一个致命的打击,让罗逾一下子看穿她的面目,而不是像是她刻意在吹枕边风。
“但你小时候,就没点开心的事?”她又问。
罗逾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说:“我记得我有过一个妹妹,小小的刚生出来,长一双大眼睛,也有你一样的一双小酒窝。她阿娘一个下贱婢女勾引皇帝,原要被皇后问罪处死的,因为有了身孕,才延后到孩子断奶之后。我现在记得小妹妹吃奶之后脸上满足的笑容,像一缕光似的;还有她刚刚学走路时跌跌撞撞的模样——我那时候也小,带着她走路,常常会陪着她一起摔跤,摔疼了她就哭两声,然后娇娇地倚在我身上,等着我继续扶她走。可爱极了!”
他的话语里带着笑音,仿佛沉进了很久远的美好里:“还有很远很远以前,我好像也被父汗和阿娘带着一起,他们也都在笑,只是我记得模糊了……印象里有父汗的笑脸,英俊得无以复加,但是我心里又描摹不出来。”
他的语言说得越来越慢,渐渐声音宛如沉入了大海深处,带着柔柔的海风回响,低沉而诱人。杨盼觉得眼皮沉重,耳朵里是舒适的调子,挣扎着抬起眼皮看了罗逾一眼,他已经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于长久的疲劳和失眠,使得他此刻脆弱的睡眠显得好是珍贵,连轻轻的鼾声都显得珍贵。
☆、第一百七十章
这段日子以来, 难得有了一夜好眠, 罗逾第二日晨起终于不再有胸闷难受的感觉,呼吸顺畅, 心情也变得舒适多了。
他看看外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