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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高喊道:“乌由!”
他这一声似乎竭尽全力,随后就剧烈咳嗽起来,拖着腿拼命一般往那女子那儿赶。
而那女子也用力挣开两个侍卫喊着“王霭”,接着又是一串“叽里呱啦”,然而眼看着泪水就下来了,在那风尘仆仆的脸上洗出好几道痕迹。
两个人很快拥抱在一起,那女子也甚是大胆,一手抱孩子,另一手捧着王霭的脸,打量着,诉说着,最后竟然旁若无人地在他嘴唇上亲了下去。
杨盼觉得甚是尴尬,悄悄低下了头,但又忍不住偷瞟着两个人。
他们俩腻歪了一阵,王霭到底是汉人,还是有些羞意,微红着脸说:“我出来得晚了,大家误会了。”他仍然谨慎,目光示意杨盼带的侍卫和宫女各归各位去,抱过小婴儿,又挽了那女子的手,抱歉地冲杨盼笑笑,往屋子里走。
安顿好女人和孩子,王霭从奚奴手中接过水盆和手巾,亲自拧得半干交到那女子手中,又用鲜卑语说了句什么。那女子一改进门时的凶悍,驯顺地用手巾擦脸擦手。
王霭说:“广陵公主,这是我的妻子——柔然三公主乌由。原本是柔然汗的女儿,现在……”他苦涩笑笑:“现在算是流亡在外的皇妹了。”
他又转过头,温柔地对那位叫乌由的三公主说了一串鲜卑文。
乌由公主已经换了三遍手巾,洗出来的水乌黑的,但脸却变干净了,目光上挑,不信任地看着杨盼。
杨盼看她,洗净之后漂亮多了,脏乱的头发下面,露出的是略黑而细腻的皮肤,两颊红扑扑的晒痕,然而长眉大眼,眉梢眼梢都是上挑的,目光自带一股子辣劲,一口牙齿白灿灿的,用四声不谐的汉语问:“你是王霭的家乡人?是他故国的公主?”
杨盼感觉她和王霭真是神似,很有夫妻相,不由满心好奇,点点头谨慎地说:“是的。我现在嫁在北燕。”
乌由公主点点头,打扮得虽然粗鄙,举止上亦是狂放大胆,但仍有一副公主的派头,昂然坐在王霭的榻上,宣誓主权一般说:“王霭是我的丈夫!这是我们的孩子!”
王霭含笑看着她,坐在她身边抚弄着孩子。
杨盼只能也承认她的主权:“不错呢,王霭真是个好人。你们新婚,我在南秦就听说了,只是没法去贺喜你们。”一头说,一头听那小婴儿哭了起来。
乌由公主大概汉语学得也一般,说几句就得王霭在一旁低声地给她翻译,不过此刻那种敌视的态度少了,脸色回转来,便当杨盼不存在,抱起婴儿,直接解开左衽的袍子,露出兔子般跳跃的一对胸乳就开始哺喂孩子。孩子顿时不哭了,捧着她的乳“咕嘟咕嘟”大口喝奶。
乌由公主根本没看见杨盼脸上的尴尬和惊诧,只顾着自己的孩子,满脸是做母亲的自豪的笑容,还时不时指指孩子吃奶的可爱模样叫王霭看。
王霭轻声对她说了句什么。
乌由公主一脸奇怪,“叽哩哇啦”像在解释。
王霭好像拿她没办法,无奈地对杨盼说:“柔然的风俗就这样,女人家哺喂孩子是自然而然的事,从来不遮掩。你就……担待吧。”
杨盼慢慢也习惯了,只是问:“乌由公主是从柔然一路找过来的?”
王霭点了点头,沉默了一阵才说:“她是老柔然王的爱女,原本她的话很少被老柔然王驳回的,所以……我们能够在一起,哪怕老柔然王知道我是冒充的北燕皇子。后来,北燕想要西凉,先遣使谈判,因为北燕提出要把我逮问,老汗王就犹豫了。后来,北燕直接扶持老汗王的儿子,提供兵器和战马,使得父子相残,而新汗王杀掉父亲以后,就自然地登上大位,和北燕达成瓜分西凉的协议。自然的,我也成了牺牲品。”
他苦笑着摇摇头:“我也那时候才知道,他们以狼为图腾,不是没有道理:生存就和群狼一样,有严明的纪律,也特重视战斗的能力;但是,一旦狼王失势,新王根本不用像我们那儿一样,又是禅位、推辞,又是二王三恪,假惺惺弄个‘天下归心’的模样——直接登位,万众膺服——谁叫他是赢的那一方呢?”
吃饱了的孩子沉沉地睡了。柔然公主乌由依偎在王霭身边,一点都不像狼族的女儿,倒像一只温顺的小乳猫。
饭菜热了送上来,乌由公主眼睛发亮,上去就狼吞虎咽,比杨盼还像吃货。
王霭一脸爱慕地看着她,对杨盼说:“新汗王弑父那天是半夜,我和乌由还在帐篷里睡,一点预兆都没有,一点消息都不知道。突然听见外头吵吵,起身就看见半天的火光。我也来不及问情况,只知道一定不好。乌由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才五个月,我叫她为了我们的孩子,一定要赶紧逃出去,不能再管我——幸好幸好,虽然受点罪,今日总算重逢了。”
杨盼眼睛发酸,却也由衷感佩他们俩。
此刻,乌由公主吃饱喝足,甜蜜蜜对王霭说:“彼恰曼海勒台。”一点不像刚才那个嗓门高、举止粗鲁的人。
王霭也笑着吻她脏兮兮的头发,说:“彼恰曼海勒台。”
杨盼知趣,此刻不走,真是招人厌了,急忙告辞。
王霭道:“我送送公主。”起身慢慢相送。
两个人不发一言,顺着弯曲的小道缓缓走到门口。王霭这时才说:“臣对不起公主。”
杨盼笑道:“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我以前一直给你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