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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杨灿不敢撒谎,“而且不是在牢房,是北燕单独给他安排的屋子,还挺清爽的地方。当然,人之前是受了不少罪,原来那么健壮的小伙子,给折磨得面黄肌瘦,背都有点佝偻了,我看了他身上,前面后面无数的鞭伤,新的压着旧的,我几天晚上闭眼就是那皮开肉绽的狰狞样子……”
“但是,”他又说,“这次的病,我也偷偷问了王蔼,并不是假的,是从牢狱里一放出来就已经这个样子了。王蔼虽然也想回来,但是实在支撑不住,他说他倒是愿意哪怕骨殖回来,葬在故土。但是儿臣想,死人哪有活人好……”
“你说得不错。”皇帝杨寄素来不是爱迁怒别人的性子,看了儿子一眼,又说,“这位喀芸公主,是娶给你阿兄做太子妃的,你少跟人家嘻嘻哈哈的,叔嫂之间,要讲避讳的。”
皇帝眼睛最毒,杨灿一声儿也不敢吱,乖乖点点头:“其实儿臣也没做啥……真的,小姑娘好玩,有时候逗逗她。我在平城,到底也战战兢兢的,还是她好几次帮我说话,我心里也挺感激她的……”
“感激也不能错了位置!”皇帝斥道,“人家说好了,是嫁过来做太子妃的!”
杨灿嘟嘟囔囔说了句什么,皇帝抬手作势要抽他,他急忙往后一蹦,皮着脸说:“阿父,我不是说自己,我是为阿姊抱不平:咱阿姊多么尊贵一个人,怎么嫁过去不是太子妃呢?不应该啊!”
皇帝把手放下来,在他脑门上一戳:“你又懂了!北燕太子早娶妃了,听说是宰相家的女儿,也是权势通天的,能休了另娶你阿姊么?能叫你阿姊当人家妾么?再说了,还有感情!感情!”
小儿郎不大懂男女之间的感情,却笑着说:“感情我懂啊!罗逾那时候伴读阿兄和我,不就常常对阿姊眉来眼去,找着机会就去讨好。噫……”
“滚!”皇帝对儿子喝道,“早点回去扒了你那层皮好好搓洗搓洗,脸都黑了一圈了!”
杨灿摸摸自己粗糙的脸,嬉笑着告退了。
却说杨盼,跟着罗逾踏上了楼船,里头相当阔大,是一间一间的屋子,都装饰得豪华,但是花纹带着游牧民族的特色,看上去好不习惯!床榻也是高床,可以垂腿坐着,她甩着两条腿,把裙子翻出波浪来,抬头问罗逾:“他们说,船是晚上到岸,驿站不干净,行馆又远,所以下了锚在船上住一夜。那么明儿上了岸,还要走多久啊?”
罗逾挨着她坐下,帮她把裙摆理顺,笑道:“到平城,马车的话十天吧。”
又问:“怕苦吗?”
杨盼摇摇头,从楼船的窗户里往外看,黄河的波涛平缓,一道一道的浪头,折射着夕阳的光:“我只是有点想家。”
罗逾知道想家的苦处,环着她说:“可不是呢,我在外头五年,一到害怕、孤寂的时候就会想家,想家里的小火炉,想阿娘织布‘噼咔噼咔’的声音,想我那个年幼早夭的妹妹……不过你放心,害怕、孤寂这种,我都不会让你有。”
杨盼嘟着嘴:“要是凡事都那么简单倒好了。不过,我不怕。”
她转过脸,亮晶晶的黑眼珠望着罗逾:“晚上,我睡这儿,你睡隔壁?”
罗逾点点头,在她脸上偷了一香:“一个人,会不会嫌冷?”
杨盼笑了:“这才初秋,才不冷呢,我都怕自己晚上踢被子。”她又左顾右盼:“我的侍女们睡在哪儿?”
罗逾耐心地一一告诉她:“你的侍女们,值夜的睡外间好伺候你,不值夜的睡楼下,一道睡楼下的还有建德郡君皇甫亭。她一路上不声不响的,我倒怕大家怠慢了她。”
杨盼对皇甫亭不感兴趣,叹了口气揉了揉肚子:“我倒是想阿父阿母想饿了。”
晚饭也开出来了,罗逾真像照顾新媳妇一样照顾她,盘盏全端在杨盼屋子里,也不要人伺候,自己拿解手刀给杨盼切肉、卷饼,桌上有煮的新鲜羊蝎子骨,他怕杨盼不习惯捧着骨头啃,耐心地一点点把肉给她剔出来,剔成一盘子推到她面前。最后问:“饭后有奶茶,不过我怕你喝不惯,偷偷从中原带了些团龙,就是这里烹煮的器具不全,可能没那么好喝。”
杨盼笑着吃肉吃饼,最后从银壶里倒出奶茶,看了看,又嗅了嗅,说:“我不挑的,我饿肚子都饿过,什么都吃得惯。”
喝了一口奶茶,表情有些纠结,但是还是咽了下去。
罗逾心里感动,伺候她吃完了,帮她把手指头一根一根擦干净,才说:“好好睡一觉吧。楼船上会有些晃悠——”
杨盼笑道:“就像小时候的摇篮一样。”
罗逾愣了愣,又笑起来,笑了一会儿,诧异地感觉自己为什么对小时候的生活这些点点滴滴完全没有印象?
夜晚降临得比南秦晚,杨盼打了个哈欠,看看外头漫天的星子,连黄河水里也是一层密密的银光,她放下帘子,关上门,抱住被子睡觉。
没想到北边的气候真和建邺不一样。建邺的夏天像个蒸笼,秋老虎也厉害,往常这个时节,晚上肚子上搭条薄巾就够了,今儿白天还不觉得,晚上居然盖着丝绵被子还有些凉。半夜三更的,在别人家的楼船里,箱笼都锁在下头,杨盼也不想麻烦人,把衣裳盖在被子上,蜷着身子打算糊弄一夜算了。
突然,门上“笃笃”响了两声,杨盼因为冷,睡得浅,顿时惊醒了,暗暗的星光里,隐隐看见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