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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场景又一次再现在眼前。他无意识地卷缠着鞭子,问儿子:“你不痛么?你不痛么?”
又莫名其妙来了一句:“你这样和我犟,他回得来么?”
罗逾颤声儿回了一句:“儿子求父汗垂怜。”接下来没有说“痛”,而是说:“西凉联姻,不联也罢。”
皇帝发狠一般,抡起手臂,狠狠一鞭下去,刚刚说话的少年未及咬牙,被这猛的一鞭抽得“呃——”一声长吟,栽倒在地,随后倒抽着气,拳头攥紧抵在地上,又慢慢恢复了跪姿。背上的衣服上慢慢出现一道长长的红色,贯穿前面若干鞭痕。
皇帝叫道:“把她带上来!”
罗逾在地上的尘灰里抬头,转眼看见母亲被踉踉跄跄推过来。
“不关我阿娘的事!”
皇帝终于笑起来,随手一鞭抽在这位不受宠爱的妃子身上,抽得她一声惨叫,扑倒在地上。
“你不答应,我就打她。”皇帝说。
黑色毒蛇一样,罗逾的眼中是漫天的黑色弧线,抽落下来,漫起高高的烟尘。
母亲委顿在地,辗转反侧,然而哪里又逃得过!她痛得说不出话来,灰白的头发宛转在地上,沾了无数尘灰。
罗逾扑过去,挡在母亲的身上,嘴里哀求着:“你打我!你打我!”
皇帝终于找到他的弱点,弯腰伸手去拉他的胳膊,却不料这小子也有几分蛮力,纵横着血印子的胳膊居然拽不动。
皇帝轻轻笑了笑。丢开鞭子,转身离开了片刻,紧接着,罗逾看到面前乌青的光一闪,母亲一声嘶哑的惨叫,她扒在地上的手,被生生剁落了一根小拇指。
那截断指落在尘灰里,滚了两下,好像好在抽搐。紧跟着,鲜血喷薄,只一瞬,血管闭住,鲜血蜿蜒而出,在地上随着砖痕画出一滩纹路。
皇帝犹自提着他那把重剑,厚厚的钢呈现出乌青色,锻打的花纹清晰可见,雪亮的刃劈裂碗口粗的木头也不过尔尔,何况是细弱的一根手指。叱罗杜文笑道:“手指有十根,可以慢慢剁。”
他终究还是斗不过父亲。
罗逾战栗着,发不出泣声,也无法再倔强,铺天盖地的是一如既往的绝望。
“想好了?”冷冰冰的问话。
罗逾点点头,虚弱地说:“儿臣遵旨……”
叱罗杜文“呵呵”笑了两声:“何必!早答应,不挨这样一顿鞭子。”然后他弯腰低头对气若游丝的罗逾的母亲说:“可憎的厌物,日日拿那张死脸对我。原来,你也是血肉做的,也没有那么坚强。”
几个小宦官过来,把罗逾拉开。皇帝看着衣衫尽破的儿子,说:“背晦模样!先从朕那里取些衣物给他穿,再叫宫库司的人给他量体裁衣,做几件齐整衣裳穿。别白瞎了这漂亮的样子。”
☆、第九十七章
两个人都是被门板抬回去的。
罗逾俯伏着, 颠簸着, 背上是撕裂的痛,眼前是平城宫地上墁的青灰色的砖, 额前和发里的汗水滴在眼睛里,刺得眼睛难受,心里的恨和悲凉更是铺天盖地。
到了靖南宫, 罗逾挣扎着爬起来, 踉跄着去看母亲。
妇人已经晕过去了,灰白色的头发已经散开了,像蛛网一样散开在脸颊上。每当看到母亲苍老的样子, 罗逾的心里总是止不住的心疼,他知道母亲的年龄其实比父亲还要稍微小一点,但面容的憔悴,头发的花白, 乃至神色间的怨尤与愤懑,都使人的相貌变得与年龄不再相称。
“阿娘……阿娘……”他带着泣音低低呼唤,妇人眼皮颤动, 但是没有醒来。受伤的手被简单地包扎着,用的是肮脏的白布, 大概是从她的衣裳上随手撕下来的。
宫女和宦官都扶掖着罗逾劝:“殿下自己也有伤,还是交给奴吧。你看, 大汗派的御医也来了。”
罗逾已经泣不成声:“阿娘是为我受这样的痛楚。我就是剔骨削肉也偿还不了。”扶着抬人的门板,进了母亲的卧室。
卧室里冷冰冰的,宫女才开始烧火盆里的炭, 御医进来,冷得缩手看了看四处,然后才问:“先瞧谁的伤?”
罗逾说:“自然是我阿娘。”
御医过来,解开包扎的布,罗逾心里疼得针戳一样,看都不敢看一眼。御医倒是见多识广,说:“刀口整齐,天又不热,倒不难治。先用烈酒擦净,每日换药,只要不腐败长疮,就没有大碍。”利落地开药箱取药酒。
人晕过去也好,完全没有疼痛的知觉。御医处理完她的手指,又稍稍看了一下身上的鞭伤,道:“皮肉伤,也是用药酒涂擦,会好的。”
罗逾问了句傻话:“手指还能接上去么?”
御医笑了笑,摇头道:“臣还没有这个本事。”接着又说:“娘娘身上的鞭伤,还是宫女来擦药比较合适。殿下,臣去瞧瞧您的伤?”
罗逾心灰意冷,见宫女要帮母亲身上上药,只能先退出门外,然后对御医说:“我现在已经没那么疼了。这既然是皮肉伤,随它自己好吧。”
御医哓哓道:“臣看殿下的鞭伤比娘娘的要重,何况皮破流血,看似小事,万一弄到生疮化脓,也是麻烦的大事。再说,大汗再三吩咐臣要为殿下诊治上药,还说落下病就要臣的脑袋……请殿下可怜可怜老臣这颗脑袋,还有家里的老娘和妻儿……”
罗逾耐不得他的啰嗦,神思昏昏道:“好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