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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黑的头发披垂在耳边,宛转在肩头,直拖到宽大的豆绿色衣襟下摆;又看她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嘟着花瓣似的小嘴抚慰着猫,既像一个爱着猫的可爱孩子,眼神里又有着天然的母性的光泽逸出来。
一会儿,她突然抬起长睫毛,眼睛又大又亮,带着李耶若所没有的那种纯善清澈之色,对罗逾笑道:“不过,你照顾得它真干净呢,平时它都会玩得四脚泥。”
说话之时,顾盼之间,活泼动人。
嘴角边若隐若现的小涡,随着笑容的盛放而深深地旋出来,给苹果似的脸颊添了生动,远胜于当时的女子们会用金箔、翠羽、朱砂纸裁剪,再用呵胶贴饰在颊边的花钿。
罗逾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妹妹,她也有两个小酒窝。但是却躺在乳母的怀里一点点断了气。那时候小小的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拉着小妹妹的襁褓哭:“不要把她带走!我要照顾她!”
迎接他的,是母亲狠狠的一记耳光:“不过是爬床贱货的孽种,你可惜她个什么劲儿?!再哭,把你丢蚂蚁堆儿里,让蚂蚁吃完小孽种的尸体,再吃你!”
他心里一阵悲酸,突然涌动起一阵要摸一摸杨盼脸颊上那两个小酒窝的冲动。可是他只能克制着,面前是金尊玉贵的南秦公主,被父母万般呵护珍重,幸福得让他妒忌。
而且,他更深的畏惧,亦藏在那个恐怖如噩梦,实际却又不是噩梦的真实世界里。他肩负的秘密,不可告人的目标,深重地压在他稚嫩的肩头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第十九章
罗逾正在胡思乱想着,突然,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这是广陵公主所用的面脂的气味,淡淡的奶油味,又毫不违和地夹着桂花糖似的甜香——大概是添用了江南人们最喜欢的桂花蒸馏出来的晶露。
原来,性儿急的杨盼已经到了他面前,两足上只穿着白白的袜子,把那只小橘猫长着短绒毛的肚皮给他看:“喏,小蒲公英不吃饭,你给它揉揉肚子这里,它会舒服,喜欢上你了,肚子也通畅了,就肯吃东西了,慢慢的就好了。”
在一旁看着他们俩的沈皇后嗤笑道:“真是,伺候猫比伺候人还麻烦。快把鞋穿上,仔细再着凉。”
罗逾低头看那白袜子里的脚趾头正在调皮地翘来翘去,不由也露出笑容,也好言劝道:“可不是,秋日地气最寒凉,脚最要保暖。”
沈皇后摆摆手说:“多说也没用,这孩子不听话,非吃了亏才知道教训。”转身先走了,公主身边的宫女们送的送,到门口敛衽施礼的敛衽施礼。唯有杨盼听着“吃了亏”几个字,正在呆立着想自己上一世吃的那个最大的亏。
两边突然空落落间,罗逾突然凑近了,低声说:“她心思不可捉摸,饮食上,请公主格外注意。”
杨盼吃惊,正在想罗逾此言何意,却不料脸颊上一阵柔暖,原来罗逾竟然胆大妄为,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用手指头摸了一下杨盼颊边的小酒窝。此刻,他得偿所愿,满脸微笑,眸光闪动。
杨盼眉毛竖了起来,扬手就给了罗逾一个耳光。声音脆亮,刚刚出门的沈皇后和金萱儿等几个宫女都惊诧地回过头,几乎是齐声地问:“怎么了?!”
杨盼只恨自己抱着猫不大平衡,不然还可以使更大的劲儿。她怒冲冲说:“他非礼我!摸我脸!”
罗逾颊上泛起一点粉红色,眉目嗒然,长长的睫毛一下子遮着眸子里原本热情的光,好一会儿说:“对不起,我大概看走眼了。”
沈皇后永远觉得自家女儿是欺负人的那个,立刻对罗逾说:“她二五眼,肯定是她不对。”又自己脑补:“是不是飞虫在她脸上?对了,一定是猫虱!”顿时一脸嫌恶:“赶紧的,把猫抱走,好好搓洗干净才许送过来。”
杨盼气得跺脚,沈皇后又道:“人家才十五,你才十二,毛都没长齐,非礼个什么非礼?叫人家进来的也是你,没事打人的也是你,我看就你毛病最多!”
扭头抚慰罗逾:“你比她大,别和她一般见识。来,我看看,哦哟,脸都打红了!这孩子真是熊……”
罗逾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臣没事。皇后不用担心的,公主用力不大,一点不痛。”
这样听话乖巧的孩子简直就是“人家的孩子”翻版!沈皇后越发觉得自家女儿不靠谱,而越发心疼起罗逾来。
猫被抱走了,罗逾因祸得福,自己被白摸了不说,还遭了母亲的白眼。
杨盼绝望地想,自己在十二岁之前在别人心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为什么看起来宠冠天下,实际上却是不靠谱的代名词?
杨盼绝望间说:“我要去读书!”
沈皇后正恨她不争气,总算听见了一句靠谱的话,立刻点头说:“那敢情好。正好你二舅回宫,上午瞧了你弟弟们的功课,下午就让他指点指点你的。”
内书房有好几个隔间,因为国舅沈岭要来看望外甥女,所以单独辟出一间安静的小阁给他们舅甥俩。
外面传来那老学究师傅教女伴读们读《女诫》的声音,沈岭却倚在露出半面修竹的月洞窗边,喝着茶笑着问:“郭师傅就带你们读这个?”
杨盼一肚子的话要吐槽:“可不是!啥啥《女诫》!‘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忍辱含垢,常若畏惧’……说什么咱们女儿家生来就是该卑弱的,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