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参展的一百二十副油画，全是美院准大四生的作品。也是秦越作上学期荣升学生会会长之后，组织的第一次商业画展。亏得夏天是画廊的淡季，肖褐才跟他叔叔拿到了十天的免费展出时间，但是一切事务都得由他们自己打理。当然如果期间有作品成交，画廊也只会象征性的抽1%的佣金，剩下7%的则归学生会所有。

    为了争取更多的展出时间，他们把布展期压缩到了两天。

    栽松集的员工帮着秦越几个男生把画从前厅一一搬到展厅内，每搬过一副肖褐都比对着在清单上打勾，庄菲儿围在他身边小声细心的讲解着，时不时余光飘向白棠，眼里带笑。

    得瑟！

    白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帮不上忙，也害怕自己给肖褐添乱，只能跟小梁坐在前台后面心不在焉地嗑瓜子。

    “好多人都以为搞艺术的能挣大钱，其实啊，这行就跟当演员差不多。大多数人都混不出个所以然，不想被饿死就只能转行。只有少数那么几个老天赏饭吃的，能够真正的走下去。”小梁边嗑瓜子边跟白棠唠嗑。她长得典型的江南女子模样，妆容精致，连嗑个瓜子都韵味十足，不愧是栽松集的门脸。

    “可我看过上次你们这的一场画展，一幅画卖好几十万呐！”白棠疑惑地说。

    “你说“光”是吧？那场是专业画展，都是成名的画家，几十万么很正常。那样的画展，我们佣金能抽这个点数！”她神神秘秘地用手比了个一，又比了个五。

    “六啊？”

    “十五！”她得意地笑笑，“别看我们规模不大，载松集在江南一带也是业内小有名气的画廊，基本上都是办的专业展。这次的大学生画展么，也就是看的小肖总的面子给办的。算是帮帮这些学生吧，快毕业了，很多路人要开始找出路，这条路适不适合继续走下去，画展算个试水。”

    “小梁姐，那肖褐画画是个什么水平啊？他说这次画展他不参加。我就看过他家里的几幅，我觉得画得特别好，怎么说他当初也是专业第一名考进的美院……你说他以后应该不至于饿死吧？”白棠想想不由惆怅起来，如果肖褐是没有运气的大多数，而他又有一颗要追逐艺术的心，那她要怎么支持他的画家梦。

    “他你还不知道啊？上次画展不是送了你一副画吗？那天你一来看完，他就让我们标上非卖品，画展完了直接打包送你家去。”

    “那不是近墨的画吗？肖褐说认识他，可以免费送我。是不是不便宜？”白棠心里又燃起了希望，如果以后他们真的穷困潦倒，大不了把画卖了也能活一段时间吧。

    “……呵，小两口挺有情趣。”小梁玩味地看着白棠，心想着她原来还不知道。

    等他们把画都搬到展厅里分类放好，已经快到晚饭的点。

    肖褐抬手用衣袖摸着额角的汗，就看到白棠一脸愁云惨淡的样子向他走来，突然她的表情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很认真的说：“肖褐，我一定会努力念书的！以后我要找一份收入高的工作，你就放心去追逐你的梦想！”

    “……什么情况？”他一脸懵。

    “我知道你们画画的都不容易，不过我肯定支持你，无条件的支持！”她双手握住他的一只大掌，微微用力捏住，仿佛在肖褐已然挣扎在饿死的边缘。

    “……好……谢谢你。”他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不知道在脑补哪一出的小可爱，把她一绺不听话的额发撩到耳后。

    “你们赶紧去吃晚饭吧，我回家了，我妈催命呢。晚上加油干！明天再来看你！”她豪气万千地冲他比了一个加油的拳头，跟大家匆匆道别。

    她要回去思考一下，她的未来，他们的未来。这个看似遥远的命题，此时此刻竟然变得迫不及待。

    是啊，她也要高三了，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以后要干嘛。从前的她，像个随波逐流的浮木，直到有天遇上岸边一棵让她倾心的树，忍不住驻足，忍不住靠近，忍不住要想要看看可以跟他结出怎样的一片森林。

    晚上，她靠在床上跟曲丝丝微信发语音，正面对着的那幅“梦”，朦胧的月亮，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丝丝，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学什么专业？林唤开学就要去北京了吧，你呢？”

    “女承父业，学医，我想当妇产科医生。林唤么，在北京等我一年呗，我努力努力应该能考上他的学校。”

    “挺好的，真羡慕你们。丝丝，你说我以后要干嘛好？”

    “跟我一起学医吧！你们家肖褐搞艺术，你搞医术，双剑合璧，夫唱妇随！”

    “……”

    她丢开手机，翻身把脸埋在枕头里。

    想起今天庄菲儿在肖褐身边侃侃而谈的样子就郁闷，什么色系啊，什么派别啊，她听不懂。那是她完全陌生的领域，却是他一直存在并将继续坚持的领域。而那里，有庄菲儿，或者以后还有赵菲儿李菲儿张菲儿。那么长的时光里，还会有很多跟他志同道合的人。

    那她呢？

    烦躁。

    是不是每个恋爱中的人，都会跟自己一样，为了某个突发奇想的念头，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