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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的时候,叫我小安。平安的意思,我出生那年正好是灾年,所以就这么叫。”小赖滔滔不绝地讲着,这两个平凡的字单独在一边,也就那么回事,放在一堆王二麻子中间,自然就显得有档次了。
黑夜里,他并没有主意到怀暖的脸色。
小安!!!
膝盖的旧伤突然突突地痛起来。
被他杀死的人,因他而死的人,不计其数,只有这两个字,想起来至今毛骨悚然,为那天晚上的铁板烧。
第 43 章
细细地端详着这张充满稚气的脸,仿佛不确认般,抬手摸索上了他的太阳穴——平的。
在想什么呢?直接打通的太阳穴,就是UFO也死透了。
在他决定离开时的后来,想到最多的,不是朝夕相处十年的萧逸,不是对他关怀备至的师兄,不是印象模糊的父母,当然更不是短命鬼老白,却偏偏是那个被自己杀掉的伪情敌。
“看你的样子,像是读过书的人哎,说话都跟我们不一样。”小安紧了紧被子,咧开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那小小的心思故作高深的笑着,怀暖虽然一眼就明白了,却也不揭穿。
这样的小心思,很纯洁,很可爱。
“嗨,起床上工了。趁着过年的尾巴,多弄点儿。”大清早的,窗外清冷的阳光照在这片破面烂袄干稻草上面,老北特色的东北腔极具穿透力地碾过耳膜。
到凌晨才睡去的怀暖刚刚要撑着坐起来,小安马上按住他:“动什么动,动冷了。”然后笑着跟老北说:“他还没正式入伙呢,不算。”
“咋子不算咯,他以后要不要吃饭还。”麻子恋恋不舍地从被子里爬起来。
“老大,你看他才好,再病了又费事,总不能捡都捡回来了,又扔街上去。”小安边说着,边把被角压实。
“算了,那就缓两天吧。上工了——”老北吆喝一声,带着行头出了门。
“我说小安,你小子口是心非哦,还说恶心插屁眼儿呢,看着那小三长得水就动色心。”麻子讥笑道。
“少恶心人了,狗改不了吃屎。”小安怒道,拿打狗棒扫了麻子一棒子。
老北的心里,却突突地跳了一下,可惜粗线条惯了,他并没有知道这是什么。
上下打量着他的新居所,四面通风的废弃厂房,空间倒是够高,夏天还算凉快,冬天也就太凉快了点儿。稻草堆上面丢着几床破破烂烂的旧棉絮,摸上去都硬得跟铁板一样。好像就是自己身上这床还新着点,里面的棉絮也都结块儿了。
透过天花板都能看见星星点点的蓝天。
突然想看看这个厂房的周围。于是他离开了尚且还算温暖的被窝,穿着一身单衣走进了空气中。
也许是躺久了,怀暖撑住墙稳住了打晃的身子,慢慢走到门口,一步一试探,神情如同试探着看不见的未来。
郑重地打开破旧的门,冷空气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破败的厂房。
空气冰凉,却是前所未有的带着自由的气息,而这自由,又让他茫然。
他是一只没有被完全驯化的狗,崇拜信仰的同时,又偷偷渴望着自由,一旦得到了,却只能茫然四顾。
这是他的选择,却并是那些人所以为的基于坚强的选择。
习惯了别人指路,就忘记了自己该怎么走。
小心翼翼地踏出卑微而扭曲的第一步,很有可能下一步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又可能他以为在往前,却只是被蒙了眼睛走在跑步机上。
这一生,很可能都只是茫然地前行,不停地走,筋疲力尽也不敢停下来,却不知道要去哪里。
厂房的周围,有许多苍劲的大树,厂房看上去已经废弃多年,树干却依旧漆黑。然而仔细看去,有些,已经有了发芽的迹象,冒出了些许令人欣喜的尖端。
那么微弱,很可能在寒潮还未褪去的时候就夭折,却带着些许挨过寒潮的希望。
树枝上偶尔有一两只小麻雀跳来跳去。
尽管他只是倚着门框,神情却已舒缓了许多。
人生在世,总要有些念想,冷不丁突然想到这话,这是萧逸告诉他的,告诉他有念想的人才活得长久。
那他的念想是什么,永远念想着不能要的东西吗?
然而今天,他却没有那么浓烈的绝望,只是淡然地看着蹦蹦跳跳忽上忽下的小麻雀。是不是放开了,连绝望也成了多余?
麻雀在鹰的面前自然是死路一条,但是在这废弃的厂房,却是自得其乐。
“你这是干什么?站这里好玩啊,老子买药不费钱啊!?”听到一声稚嫩的呵斥声,怀暖一愣,见小安怒气冲冲地打踏步走过来,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屋子里拽。
“我没事,没有冻着。”这点冻算什么,他又不真的是泥巴捏的。
“没有冻着,那你别咳啊?”小安强势地推着他坐到铺盖上,“冻这么红了,没事,冻死了就更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