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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
“Mommy……Daddy……”
何世庭重新坐了下来,望着她的脸,心里只觉得十分不详。宝姿喃喃呼唤父母时的面容十分安详,唇角微扬,那一点清浅的笑意如同长夜微光,仿佛已知道不日便可相见,因此格外的平和。
那个自幼备受宠爱的贵家千金在这污浊人世兜了一个圈,如今大仇已报,再无留恋。终于她又要走了,再次留下他一个人。
何世庭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自从母亲去后,他以为自己是再也不会哭了。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了,他曾经那样的意气风发,以为一切都唾手可得,今日才知道,原来不过像那个十四岁的少年一样,面对人世间的生离死别,除了满心的凄惶,依旧只有无能为力的绝望。
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他一直带在身上,他把那枚钻戒拿出来,再次缓缓地套到她的无名指上。她的手指有一点肿,戒指艰难地推过骨节,一滴泪“啪”地落了下来,他心里像被人剜去了一块,风呼啸着穿透身体,只有彻头彻尾的寒意。
他将她手背上的那一滴泪抹去,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你不是说愿意嫁给我?如果为了我,能不能留下来?”
有一滴清泪缓缓地自她眼角留下,转眼便没入了发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何世庭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他伸手去摸她的脸颊,颤抖的手指触摸到她的侧脸,真的有一点湿润的水意。宝姿的手却蓦然痉挛着抖动起来,啪地打到枕头上,他的心里像乱麻一样,分不出心神来细想,只觉得她似乎想抓住什么,急忙按住她的手,嘴唇贴在她耳边哄道:“别动,我帮你找。”
他的手指愈发颤抖得厉害,从她枕下摸出一只小小的金色吊坠。他认得这吊坠,宝姿曾经说过,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父亲的遗物,她父亲也过身之后,她便一直带在身边。那吊坠一弹就开了,里面贴着一张他们两个人的照片。
正是登在报上的那一张合影。他在床上曾经对她说,要去报馆要底片,谁知之后便是接连的变故,他后来离开蓉岛,早已忘记了这件事。没想到她真的要了底片来,将洗出的照片这般珍视地带在身边。
那照片定格的刹那,是两个人至为相爱的瞬间。
宝姿纤细冰凉的手指突然用力攥紧了他,何世庭抬起头来,看见她竟然睁开了眼睛。他的脑中嗡地一声,天地间的情潮横绝四海,刹那间这世上只余她这一双临水照花的眼,万般诸事都不重要了。
他俯下身去,想摸一摸她的发,又怕弄疼了她。她面上是极为痛楚的神色,想是伤口痛得厉害,他的心里直如刀割一般,唤道:“宝姿……”她的呼吸极轻极缓,可是如此也痛得皱紧了眉头,她只是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世......庭,别走......”
他的泪蓦然滴到她的脸上,又滚落到她的发间,像是她也在流泪一样。他的两只手都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含着热泪与笑意说道:“不是答应过你,我永远在这里。”
他伸手去按铃。医生来得极快,检查之后便露出微笑来,对着他点了一点头。何世庭不由得心头一松,只是始终握住她的一只手,看护士将舒缓的药物慢慢地推进血管。
宝姿蹙紧的眉头终于渐渐放松,苍白的面容上竟平添了几分柔婉与温存。她憔悴极了,可是那眉目间的清冷也淡去了许多,在他炙热的目光里似乎终于放下心来。
岁月与深情历然都在,风雨琳琅的宿命不过是一场旧梦,什么扰乱也没有,清平世界里只有枝叶葳蕤的花,欣欣皎洁的月,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也只有彼此。
他极为小心地吻在她的眉心,轻声哄她闭上眼睛:“宝姿,我爱你。”
繁花落尽春欲暮(H)A Drinking Song
A Drinking Song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