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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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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白沂柠吧。”白劲承蹲下来,目光同白沂柠持平。
    白沂柠点点头,好奇地问道,“你是何人?”
    屋内白沉柯支着耳朵听到外头的动静,他起身走了出去,皱眉道,“搬个凳子怎的搬得如此磨蹭。”
    许久不见他如此烦躁了,白沂柠暗自疑惑,她同面前的男人福了福身,继续搬了凳子往房里走。
    “我帮你。”白劲承单手拎了凳子大步朝白沉柯的方向走去。
    白沉柯挡在门前不让他进去。
    “不认识你老子了?”白劲承粗声粗气地说道。
    白沂柠闻言一惊,他居然是白沉柯的父亲。
    “你还不进来?”白沉柯没有回答他的话,直往旁边移了移,冲白沂柠说道。
    他们二人之间气氛古怪,白沂柠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急中生智道,“哥儿,侯爷,我前些日子学会了海棠酥,我给你们去做。”说完撒腿就跑。
    白沉柯眯了眯眼,扭头回屋,“嘭”地关上门,将白劲承挡在外头。
    白劲承推了推门,发现里面已经上了栓。
    他驻足了一会儿,“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若你不想见我,我便如此隔着门同你说吧。”白劲承背过身。
    白沉柯看完几页书抬起了头,看到门外之人颀长的影子投在门扇的油纸上,浓淡不匀。
    “你要勤勉读书,虽我们家吃喝不愁,即使碌碌一生也不会损伤根本,但男儿志在四方,你当心怀天下。且你从小便聪慧,长大后莫用错了地方。你母亲是个善良之人,我希望你长大后也能同你母亲一样,我不在身边时,要孝顺你祖母,善待下人。”他顿了顿,“还有方才我瞧见了你的小娘子。”
    他轻笑了一声,“你若是喜欢,便好好待她。少年时长起的情谊,方是最可贵的。”
    等了半柱香,白劲承见里头依旧默不作声,徐徐长叹一声,泄气地塌了肩膀,走了出去。
    ***
    晚膳时,厨房做了一桌子好菜,丰盛得如过年一般。
    老太太照例给白沂柠递了一碗烫好的羊乳,问道,“柯儿还是不肯过来吗?”
    白沂柠恭敬地双手去接,点点头,“他把自己关在屋中,如何敲门都不肯开。”说完细细地啜起那碗羊乳。
    “白苏,去拿个提盒来。”眼见白沂柠饮得差不多了,老太太冲身后的丫鬟说道。
    楠木做的提盒看起来精致稳重,但是重量却不是很轻,老太太一面把盒子打开,一面往里面放桌上的吃食。
    “好孩子,你回房同柯儿一块儿吃吧。”她拍了拍白沂柠的肩膀,抬起头又瞪了一眼坐在对面局促不安的白劲承。
    “好。”白沂柠乖巧地应道,“我一定会让哥儿吃饭的。”她冲老太太笑了笑。
    白沂柠两只手一起拎着食盒上头的提杆,吭哧吭哧走了几步,颇为吃力,身后跟着她一同回去的白芍想要帮她,但被白沂柠拒绝了。
    “哥儿瞧我拎得辛苦,或许便会多食一些了。”路过老槐树时,她把食盒放在地上喘了口气儿,对白芍说道。
    “这食盒便是大人拎着都重,姐儿真是有心了。”白芍拿了绸帕给她擦了擦额角的细汗。
    二人进了院子,卧房中昏暗一片,未点烛火。
    “哥儿吃饭了。”白沂柠把食盒放在门口,敲门脆生生喊着。
    里面没人应声。
    白沂柠走到茶花坛与石墙相接的过道里,踮起脚尖吃力地拉出靠近书案的窗牖。
    刚打开窗,便看到白沉柯阴沉如墨的脸,白沂柠被他的气势一惊,往后退了退,没愣神自己站的过道极窄,身后就是茶花丛。
    “姐儿!”白芍看她直直地倒下,惊慌地喊道。
    白沉柯也被她吓了一跳,嘴唇上下碰了碰,身子往前探。
    “哎哟……”白沂柠被茶树上头梆硬的树枝戳得后背火辣辣的疼,她踉跄地重新站到石板上。
    只不过这树……
    她扭头看了看,茶花丛中浅浅凹进去了一个印子,她一边走出来一边揉了揉背,龇牙咧嘴地对白芍说,“还好我皮厚……”
    “吱呀”一声,门终于打开了,白沉柯沉声凶她,“真是日日都要闹上一回才安分。”
    “哪有……”白沂柠小声反驳。
    趁此机会,她赶忙拎着食盒进了屋。
    “下午我做了海棠酥,哥儿一定要尝尝。”净了手后,她一边说一边打开食盒的盖子,拎了一只模样最大最好看的,递给白沉柯。
    白沉柯先是皱了皱眉,闻了一下,终于接了过去,咬了一口,外酥内甜,松软滋润,确实是极好的。
    “我也还未用晚膳,哥儿陪我用一些可好。”白沂柠把房中的案几收拾好,摆上了老太太装的菜盘,都是白沉柯爱吃的。
    白沂柠见他岿然不动,软了声道,“我饿了,但是哥儿不吃,我便不吃。”
    白沉柯面无表情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终于在案几前坐下了。
    ***
    几日后的清晨,白沂柠起了个大早。
    她大着胆子把白沉柯叫了起来,说是要给他看样东西。
    白沉柯还没睡醒,面色不佳地跟在她身后,“最好是样十分紧要的东西。”
    白沂柠闻言在前面打了个喷嚏,左右四顾双手环胸,秋日的早晨真是凉爽,早知道就多加件衣裳了。
    直到二人快要走到门口还未见到白沂柠口中的东西,白沉柯不耐地垂头问她,“到底是……”
    “嘘……”白沂柠食指放在唇上,“来了。”
    白沉柯循着她的目光望去。
    白劲承已剃干净下巴周围的青须,露出原本清雅俊朗的面容来,他走到大门前停住脚步,回头冲穿堂立着的老太太鞠了三躬。
    白沉柯和白沂柠二人离他们有些距离,听不清说了什么,只看到老太太摆了摆手,让他快走。
    白劲承又是拜了一拜,出门前,左右四顾,似在找什么,随后神色失望地走了出去。
    白沉柯双手握成拳,挺直身子,白沂柠感受他轻微的颤抖。
    她从未见过身旁之人曾露出如此悲切复杂的神色,有怨恨有不舍。
    她低头看到他紧握的双手,掌心发白,忍着不适轻轻地包住了他的拳头。
    感受到手上的温暖,白沉柯浑身一松,他扭头顺了顺少女凌乱发髻,第一次如此柔声问她,“你会一直陪着我对不对?”
    白沂柠踮起脚尖拭去他眼角的泪,“哥儿不哭,我会的。”
    天上落了几滴雨,打湿了少年青涩的脸颊。
    “回吧。”他淡淡地回望了门口一眼,不复落寞。
    第13章
    白劲承的出现仿佛是累月经年间小得不能再小的一段小风波。
    但白沂柠总觉着白沉柯变了,可她又说不上来哪儿变了。
    她总是在吴先生那处学完礼仪规矩和诗书,就搬着小凳在他书案前伴他读文写字,而他也偶有温柔地低声问她,是否饿了,想吃什么。
    时光碎散,她就像是一只鸥鸟,日与蓝天相伴,不思忧愁,不念过往,而白沉柯就是那沉静的蓝天,允她自由,又困于臂膀。
    ***
    魏嵩私学上近日里又来了位少年,清隽温雅,不过十三四岁,看着沉稳从容,身着靛青的对襟长衫,衫尾垂至脚边,露出金缕纹的皂丝鞋。
    堂下识货些的便也知他身上用的是今岁最新的细锦,花纹更是内廷绣娘惯用的针法,腰上的玉坠细看中是精雕细琢的蝈蝈,“蝈”同“国”有国泰民安之意,多为皇亲使用。
    不光白罗昇看到了,白沉柯自然也看到了,略微不同的是,前者两眼放光,后者一打量便继续垂头翻起了手上的书册。
    “你坐沉柯旁边吧。”夫子摸了摸花白的长须,指着那位置,又继续叮嘱“文秉你既入了我学堂,便要守我的规矩,我这处人人平等,你若觉着心中不爽利自可回去。”
    夫子说话一向是如此不留情面。
    文秉凳子还没坐热就又忙站了起来,连书箧中散落出来的短锋狼毫笔都不敢立即去捡,恭恭敬敬地答道,“学生不敢。”
    待夫子走后,文秉侧身笑眯眯地对白沉柯说道,“好巧啊,白公子,又见面了。”
    白沉柯翻了一页书,不理他。
    “我听闻白公子六岁作的《月上青竹》曾被一位雅士重金求购,可是真有此事?”秉文往前凑了凑,偷瞄一眼白沉柯手中的书册。
    白沉柯又翻了一页书,不说话。
    “我父……亲也常在我耳边夸赞你聪慧机敏,博学多才,还说你的书法力透纸背,颇具大家风范的苗子,不出几年定有作为……”
    白沉柯实在听不下他的恭维之语,合了书,皱眉看他,“可有何事?”
    “无事无事,就是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文秉见他语气不善,只好讪讪地正过身,收拾起桌上的杂物,嘴上却不停地小声嘀咕道,“怎么此处一个两个都这么凶。”
    白沉柯耳力极佳,闻言扯了扯嘴角。
    散学前白罗昇招呼了一圈学子,神神秘秘地同人吹嘘,“我家中书房藏有书法大家米芾的《舞鹤赋》真迹,你们想不想去看一看。”
    白沉柯整书的动作顿了顿,旁边的文秉也是。
    众人“切”了一声,不相信地撇嘴摇头。
    “那《舞鹤赋》失传已久,要有也是官家所藏,你侯府再显贵,也不会高了皇家去吧。”有人讥讽道。
    “你们来我家便知道了。”白罗昇毫不在意那人说言,双手别在背后,瞧着白沉柯出了屋子,他才跑到文秉面前,“文秉兄弟,过几日一同来我家,如何?”
    “你家便是白沉柯家么?”文秉双手放在书箧上,疑惑道。
    “他住东厢,同我的院子也不甚很远。”
    “行。”文秉点头答应了,他手指敲了敲桌面,又拉住白罗昇的衣裳,“他可是有个……妹妹?”
    “他是大伯父独子,无甚多的兄弟姊妹了,倒是我家,人多兴旺些。”白罗昇挠了挠头。
    回到家中,白罗昇同陈氏说了今日之事,陈氏笑成了一朵花,直夸赞他,“真是孺子可教,年岁长些也知道结交良友了。”
    “那文秉便是官家嫡子周乾,我儿你可要好好照顾他。”陈氏临睡前又交代道。
    “我知道。”白罗昇点了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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