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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认后相处的机会太少太少了。
让这个失去孙儿的老人家,连曾孙女也见不到。
周莺悔,当初她念着自己的那点委屈,执拗地走了,嘴上说不稀罕沐皇恩沾天家的光,可也把一个最挂念着她的人的所有念想割断了。
她原来也是个狠心的人。
“曾祖母,臻哥儿也来瞧您了,被嬷嬷抱去偏殿了,您要是想见见,我喊他过来……”
周莺握住太后的手,冰凉冰凉的,像冷水里浸过似的。
“您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一直睡呢?外头跪着还多人,都盼着您好呢。曾祖母,你醒醒啊,我好容易回来,您还要天长日久的宣我进来说话,陪您呢!曾祖母!”
没有回应,没半点回应。
太后睡得很沉很沉,没有半点儿醒转的迹象。
周莺垂头抹了一把眼泪,从旁取过一个小包袱,里头是自己给太后做的鞋。
“您还没穿过我绣的东西,您不知道,我的女红还可以的。您穿穿看,软底的,走路不累呢。”
周莺拿着那双鞋,掀开被底想给太后换上。
太后垂在床边的手陡然滑到床下。
周莺顿住,立即回头去扶太后。
她蜡黄的脸色泛着可怖的青。
那个睡得极沉的人,此刻连最后一点儿呼吸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周莺慌得站起来,大声道:“太医,太医!”
外头候着三四个太医,纷纷都涌了进来,一瞧太后的样子就知不好,上前探鼻息,断脉,下一秒,几人大放悲声,“太后,太后她老人家,薨了!”
周莺身子晃了晃,欲上前去喊太后,眼前陡然一黑,整个人朝床前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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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后,已听得晨钟之声。
她张开眼,满室素白颜色。
有人察觉她动作,撩帘走进来。
顾长钧一身白衣,手里捧着碗药,“醒了?药刚熬好。”
周莺坐起身,见自己置身于一见宽阔的殿宇。
“我在皇宫?曾祖母她……”
顾长钧坐在床沿,用汤匙盛了药放在唇边吹了吹,缓缓递到她唇边:“你自己的身子,自己要知道保重。”
周莺红了眼,推开他的手道:“曾祖母是不是去了?”
顾长钧垂眼点点头:“你别太伤怀,是见了你,心里满足,没遗憾的了。”
周莺捂住嘴低低哭出来。
顾长钧将她拥着,轻声劝慰。
几只水鸟从园中莲池中惊起,皇帝的御辇经过,身后是漫天飞洒的纸钱如雪。
停朝三天,停灵九日后送往皇陵下葬。
太后追谥“敬孝惠文皇太后”,享年七十有二。
太后梓宫前往皇陵后,周莺才从宫里回到侯府。
她在家里守丧几日,因侯府老夫人尚在,几日后便除服出来理事了。
次年,陈氏有孕,年底诞下二房长女桐儿。
又三年,陈氏有女碧儿。
周莺一直未再有。林太医开的药日常用着,许是当初诞育臻哥儿当真是上天怜悯,她看开了,陈氏的几个孩子她也有份带大,倒也不觉遗憾。
许是因有臻哥儿后心情舒畅,本已病重的顾老夫人竟奇迹般好起来了,每次含饴弄孙,日子倒也过得和美。
永成二十九年,顾长钧拜入内阁,成为当朝最年轻的阁老。
同年,青州学政汪鹤龄受人引荐负责参与今年科考相关事宜。
落云有幸一同回京,与周莺见过一回。
几年不见,落云也出落成艳美的妇人了。在旧日住的青萝苑故地重游,和周莺一道回忆了往昔。
许久许久,她红着眼跪在周莺面前:“奴婢有愧于妇人,过去做过许多错事,蒙夫人侯爷不罪,残存至此。这些年来,从未心安过。”
周莺望着面前痛哭流涕的妇人,忆及过去那些事已恍若隔世。
她低身把落云从地上拽起来:“再说这些已不适当了,你不是当年的落云,是如今的汪夫人了。这些年我学会一件事,若想日子过得好,就告诉自己不要回头看。”
周莺挽着她手臂,像儿时怕黑扯住她不许她离开时一样。
坐在窗下炕上,对坐饮茶,周莺问起她这两年的日子。
“……一开始我只是恨他。怪他引我走上这条万劫不复的道上,恨他毁了我一生。他答应我,若我有别的打算,他愿意写一封休书,给我自由。他可能也不甘心,一身抱负无处施展,迫不得已娶了一个婢女为妻,他怎可能觉得平衡呢?”
“……永成二十七年,就是两年前,有人送美人给他,说见他身畔冷清,又无子嗣,择擅琴棋书画且读过书的落难小姐给他做妾。我想我该给人让路了。之前找人打听好,在附近的镇上做点小生意,自己也能养活自己,可以不必靠别人。我都准备好了,也雇车走了,可没想到,那时肚子里有了他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