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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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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茶盏放到案上:“怎么样,与那帮蛮子谈妥了么?”
    男子略一弓身:“他们说,愿意将价钱再提三成。”
    申平伯点着手指算了算,啧啧摇首:“不成,本官把朝里的消息透给他们,那可是担着很大风险的,”他略一皱眉,“才提三成,根本没到我先前给你说的那个数,你怎么就回来了?”
    对面人的身子又低了些,压低声音道:“寐儿被人拍了三千两,属下为免打眼,也不好和那蛮子继续待下去,可堂中的人实在太多,属下就从后门出去,打算和他到外头谈,却瞧见路边停了辆马车,有个公子哥儿扶着人上去了,属下瞧着,依稀是成翰林,就跟了上去。”
    申平伯眉头顿皱,一巴掌拍在他脑壳上:“拙!你跟他作甚?”
    男子冷不防挨了这下,却有些委屈,不解道:“不是侯爷让注意着他么?”
    申平伯气不打一处来,一指头攮在他脑门上:“好啊,本伯爷的事还没办完,到先惦记起襄南候的话来了,平时怎没见你这样积极?谁才是你正经主子?”
    男子慌忙低下头去:“属下知错。”
    申平伯冷哼一声,指着他的鼻子喝道:“只道最重要的是什么东西嘛,银子,银子才是最实在的,有了这玩意儿本官才能过好日子,才能养活一大家子人,养活你们!成家不好相与,有襄南候对付着还不够么,本官好不容易有功夫做点儿自己的买卖,你上赶着充什么能?”
    见眼前人恨不得把头埋地里去的模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既跟上了他,可跟出什么道道没有?”
    房中陷入了一度的沉默,半晌才有个磕磕巴巴的声音道:“没…半路上…突然就丢了…”
    申平伯气的手指发颤:“一群废物!养着你们是吃干饭的?给我滚出去!”吼完犹不解气,抬起腿来朝转身欲出的人屁股上就是一脚,胸口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娘的一年不如一年!脑袋都长成烂白菜了吗?
    申平伯抬腿踹翻了凳子,哐当一声巨响,捋顺袍袖气哼哼出了门。
    将军府里过的也不甚安生,天犹黑蒙蒙的,荞荞就一直坐在树下,扭着手指不停朝外头观望,苏二陪在她跟前:“好啦,阿棠又不是包子,何况还有成斐在,她能脱身的。”
    荞荞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公子半夜里丢下小姐自己跑回来,还不许我担心了?”
    苏城一愣,抬手作势去拧她的耳朵:“小丫头片子,你倒懂了!”荞荞闪身躲开,面色不善的往树上一靠,目光远远的落在院门前。
    这明显是在和他置气了。
    苏城走上前去,拍拍她的肩膀:“你好歹听我说完原委,再怨我不迟。”
    荞荞不情不愿的看向他。
    苏城扬起手中扇子敲了敲额头,讨好的冲她笑了笑。
    阿棠被寐儿拉到三楼没片刻,鲜萝卜棒子的两个小跟班儿就回来了,看见小侯爷似头死猪一般趴在案上,登时脸色煞白,把他堵住在了雅间儿里。
    他正急着寻门道看怎么把阿棠弄出来,没的跟前挡了两个大活人,心中更是烦躁,边往外走边道:“不就是喝多睡着了么,你们把他扛回去就是了。”
    小厮们扯住他的衣袖,哭丧着脸道:“我们少爷喝醉酒才不是这个样子的,不会是这酒有什么问题吧?”苏城被他们如斯反应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蓦然想起寿宴上他被灌醉扶出去后冲着马车抡拳头的那次,反应过来了。合着得发阵酒疯才是正常的。
    他皱了皱眉:“大半夜了,犯困不是正常么?哪里就这么娇气!”
    两个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忽的有一个猛然瞪大眼:“那美姬呢?唱…”他抖抖索索的指着空空如也的高台,半晌没说出话来。
    苏城无奈的一叹:“结束了。”
    小厮们如丧考妣。
    苏城被他们叫的头疼,摆摆手道:“行了,先把他弄回府去,他若醒了寻事找我来担着!”两个人才渐渐平静下来,怯怯看了他一眼,手脚并用的将戚子言扶走了。
    苏城见三人下了楼,赶紧朝苏阆被拽上去的地方走,经过一间雅间时,却被从中伸出来的一只手攥住腕子,拉了进去。
    成斐坐在里侧,抬眼瞧着他,和声道:“苏公子亲自去怕是不方便,交给我罢。”
    第27章 误会
    成斐口中“不方便”三个字说的好似颇有意味,苏城愣了愣,旋即琢磨过来。
    阿棠来华月楼,一直是乔扮男装,且还在晚上,未显露过身份,出了这个地儿就是查无此人,想要从此消失也是方便,反正无论今晚的事情如何解决,三千两这个数把他们兄妹俩卖了都是拿不出来的,以后男装的阿棠就只能和华月楼江湖不见了,反倒是他,若顶着和苏二平常无二的一张脸出去找事儿,实在太打眼,还容易给将军府惹麻烦。
    横竖现下最要紧的是把阿棠弄出来,其他的事情却可以先不考虑。
    苏二公子自认没有成斐的本事大。
    他掂着扇子道:“他那样扎眼的一个人,既然有本事悄没声儿的潜到海香阁里去,就肯定有本事悄没声儿的把阿棠带出来。可不比我上去抢人出来的强么?”
    荞荞轻哼一声,面色渐渐缓和了下来。
    天边渐渐现出些许鱼肚白的颜色,晨光透过窗棂,携着深秋时的微寒气息,洒亮了榻边垂下来的薄被一角。
    苏阆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脑袋仍又涨又疼,难受的厉害。
    她坐起身,被衾顺势落了下去,肌肤随即滑露出来,被深秋的凉气激起了一阵细碎的战栗。
    苏阆心里咯噔一跳,险些摔下床榻。
    这是哪里?
    成斐睡得浅,被榻边的声响惊醒,几乎是本能的弹起身到榻前,和苏阆四目相撞。
    苏阆斜坐在榻上,双眼仍有些迷离,垂散的长发,平削的双肩,半敞的中衣和两抹锁骨,更甚者,连那半隐半露的含桃…都闯进了他眼里。
    成斐身形一僵,登时背过身:“抱歉。”
    苏阆迷糊的神思被这番变故激的清醒了大半,后脑勺腾地一凉,一把将薄被拉到脖颈处:“出去!”
    成斐微怔:“好好…我这就走,你莫急。”
    苏阆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仰面倒了下去,房门被关上的声音传了过来。
    昨晚她都干什么了?
    被带离海香阁后依稀能想起来的事情都像隔着一汪水,影影绰绰的想不大清楚。
    搁在被子里的手捉住松松垮垮的中衣,苏阆的耳朵腾地红了红。
    她可别是因着药劲儿把成斐非礼了吧…
    苏阆猛然直起身,却看见床榻的另一边并没有人歇过的痕迹,褥子上亦干干静静的,自己的外衫也叠的整整齐齐在榻角摆着,才稍稍放心,松口气锤了锤脑壳儿。
    她忽觉胸口有些凉意,低垂的睫羽一抬,才发觉缠在自己身上松松的柯子落了下去,在腰际周遭围做了一堆。
    …一览无遗。
    苏阆提溜起还留着折痕的绑带,额角突突跳了两跳。她昨日为了保险缠了许多圈,系了许多扣,应当不是昨晚的自己能解开的…
    成斐去烧了一壶水回来放在了院中石桌上,壶嘴儿里还在悠悠往外冒着水汽。
    苏阆穿好衣裳出来,看见成斐正背对着她站在院子里,脊背好似绷的有些紧。
    他实在不像乘人之危占人便宜的男子…何况昨天,总是他救了自己没跑了。
    苏阆闭了闭眼,奈何依旧想不大真切,只好反手带上门,硬着头皮下了台阶。
    成斐听到声音,想转过身来,却停住了,半晌,开口道:“姑娘感觉如何了?”
    苏阆呼了口气,上前两步,试探着问他:“那个,我昨晚…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
    成斐的眼睛竟微有躲闪之色,稍稍别开脸:“怎么会。”
    苏阆额角又不受控制的跳了两跳。这副表情是个什么意思?
    成斐一手捞过晾在桌上的茶递给她,想也没想便道:“喝口水吧,昨晚出了那么多汗。”
    话音才落,两个人皆愣了。
    苏阆身形一僵,捂着脸掉头欲遁了,被成斐从身后喊住:“阿棠。”
    苏阆的步子不受控制的停下,少顷,闭眼道:“我得先回去给家里报个平安了,公子之恩,我来日派人登门致谢,可好?”
    成斐默然片刻:“我要你的致谢做什么,你路上小心便是。”
    苏阆如临特.赦,十分没骨气的低着头逃出了别院。
    成斐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睫低垂,将手中茶盏放在了石桌上,嗒的一声轻响。
    幸而时辰还早,路上行人稀稀拉拉的,苏阆一路沿小道儿回到苏府,倒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她抹了把额角的几点潮汗,转念一想,突然觉得成斐没把她送回府中,其实…倒也算是稍稍给她留了些颜面。
    她苏阆平时好歹也是打架能手一枚,没的竟然栽到一个舞姬手里,还中了不明不白的脏药落成这个模样,简直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叫成斐撞上还不够,再让旁人晓得了以后她这张脸还怎么见太阳?
    苏阆自我开解得偿,心下不觉松快些许,停下步子时才发觉已经到了自家后头,平日不常用的后门闭的死紧。
    这要是再绕到前头去还有好长一段路呢。
    她抬头看了眼高高的后院墙,拍拍手纵身一跃,成功扳住墙头,翻了过去。墙上枯黄藤蔓窸窣两声,苏阆脚尖点地,人已在府中。
    苏阆甚满意的挑了挑眉梢,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荞荞还在树下翘首等着,不妨后肩突然被拍了一巴掌,吓了一跳,忙回过头,眼睛正撞上苏阆的脸,又惊又喜,睁大眼道:“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阆随手拽了颗海棠果子:“就刚刚。”
    荞荞猜到她是嫌麻烦又翻墙了,无言撇撇嘴角,又不放心的打量了她两眼,也没看出来少了几根头发,心里悬着的石头方落了下去,目光移到她的脸上,却意外似的顿了顿:“小姐…你的耳朵怎么这样红?”
    苏阆一愣,抬手摸了摸耳垂:“有吗?”
    荞荞看着她,蓦地噗嗤一笑:“桃红桃红的。”
    苏阆藏在胸膛里的那颗血肉怦咚怦咚跳起来,竟有些心虚,眼中闪烁两下,抬手掩住唇际咳了几声,边往后走边道:“我要去沐浴了,你…你去找人备水来。”言罢闪身到树后,径直朝自己朝自己房间的方向溜之大吉。
    她此番一早晨里捂着脸跑了两趟,真是从所未有的狼狈。
    苏阆披着张男人皮在华月楼漏了相,被封策训了一顿,然终究安排给这俩兄妹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活计,倒不会耽误什么大事,便也这么过了。可海香阁端的跑了三千两银子,也没见弄出什么大动静来,生意还是那么做着,一应热闹。
    苏阆揣度着,兴许这就是富豪的修行和涵养。
    冬气将至,一日日的渐渐寒凉起来,苏阆在府里颓废了一些时候,长至节的前几天终于被荞荞缠磨着出了房门。
    院里的海棠枝叶落尽,枝杈上落了几只寒雀,倒着苍白的云天,似白纸墨痕上洒落的几颗黑点,无端添了许多萧条,苏阆拢了拢荞荞带着的狐毛风帽:“这干冷的天,出去作甚?还不如在屋里烤着炭盆暖和暖和。”
    荞荞搓着手嘿嘿笑了两声,掩在唇边的风毛轻轻抖动:“醉茗楼里新来了个说书先生,听说嘴皮子可溜了,横竖这几日佐枢也没让小姐再干啥,闲着在府里还不出去找点儿趣儿。”
    苏阆默然看了她一眼,默然的道:“让二哥陪你去好了,我不想动。”
    荞荞撇撇嘴:“过两日按规矩要摆消寒宴,他随着老爷一早就去木兰宫啦。啊对了,”她眨巴着眼睛看苏阆,“成翰林新晋了礼部侍郎兼泓学院院丞,小姐要不要派个人前去送个贺礼?”
    苏阆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荞荞边拉着她下了石阶,边道:“昨个二公子说的,”她又嘟囔,“升的这样快。”
    苏阆道:“甘罗十二岁即封上卿,焉知成斐就比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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