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第2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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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纸人团结在一起,力量固然强大,但是它依旧改变不了原人对纸人的偏见和歧视。事实摆在面前,即便你的独游已经建立了独立的政权,不也改变了不了纸人和原人的对立吗——哪怕是在你国内。”
    阿文不说话,眼神仿佛是在想什么。
    “但简墨不一样,他从小到大,做过的任何重大决定都是源于他内心的爱。他建立的纸人部落在过去的十年间正在一点点改变纸人和原人的关系。原本任何人都觉得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在他的坚持下,正慢慢地渗入纸人和原人的思想之中。这一点,是曾经的我都不敢去想象的。”
    “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成长,这个世界终将被他改变。”简东的脸上露出淡淡的欣慰的表情,“但是他的理念与李家的理念有着本质的冲突,所以李家必将成为他成长道路上的拦路石。这么多年,纸人部落一直致力寻找纸原和平共处的道路,因为这条路走得得太过艰难,所以他一直避免与李家发生正面冲突。但是他不明白,如果他在泛亚一天得到不到足够的权柄,他的理念即便能够盛行一时。一旦他不在了,这个世界依旧会被暂时潜伏的利益既得者拖回原点。”
    “而且,根据我的估算,纸人部落的回避方针也坚持不了多久。李微生是个敏锐的人,他不会容忍一个和李家利益貌合神离的纸人部落在他的地盘上继续壮大下去了。李家老宅的这一场冲突看起来是私怨,实质上是纸人部落和李家的利益的对峙。李微生是李家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他再权欲熏心,再害怕简墨威胁自己的地位,也不可能用20万军队来解决他与简墨的个人冲突。就算他肯,他身边的人,穆英、董禹,以及其他李家利益代表者都不会答应。纸人部落梦想和平过渡到他们理想中的社会状态,只是自己哄骗自己,纯粹是耽误时间。所以我要推他一把,让他早一点面对现实。”
    “您玩的这一出,大概会让简墨难过很长一段时间。而且我觉得他未必会理解您的苦心。”阿文微微叹了一口气:“其实无邪他们原本的计划也不错。异能海关本来就是第二造纸研究所的成果,所谓的异能反应大概除了他们自己,谁都检测不出来。我们若不是一直紧盯着纸人部落的动静,也差点就被无邪他们骗过去了,更不用注意力已经被转移到了边境的李微生。”
    他望着中年男人:“老师,我有时候觉得,你对李家的态度挺奇怪的。有时候觉得你对李青偃很尊敬也很怀念他,但有时候看你的做法,就好像恨不得李家血脉自相残杀,断子绝孙。”
    中年男子眼神嘴角微微勾起:“人本来就是复杂的动物。至于李青偃——”
    他望了一眼天空:“是一个善良的人,但谁说善良的人一定不会做出残忍的事情。”
    第324章 319 造生
    “住手, 住手!”有一个恼怒声音从远处靠近,“李微生, 简墨,你们都给我住手!”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李铭。只是李微生作为局长还没有下命令,副局长的命令到底是听还是不听呢?大家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到底犹豫起来。
    穆英见到李铭到来,眼底闪过一丝遗憾。但他知道今天事情只能到此为止,无法再进行下去,便果断下令战场上所有异级暂停攻击。
    尽管李微生对他这个四叔左右看不顺眼, 到明面上却不能撕破脸。
    李铭站在战场中心, 看到战场上的惨状,不自觉十分头痛。
    “微生,你这是做什么?老宅是什么人可以进去, 什么人不能进去,宅子有自己的认可标准。不论是你拿到,还是简墨拿到, 那都是李家的血脉, 总轮不到外人。再说泛亚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 你为了一点小事, 大动兵戈,真的合适吗?”李铭痛心疾首地说。
    “李家?”李微生嘲笑地用鼻子指了指简墨, “你觉得他会承认自己是李家人吗?如果他们拿着李家的机密来拆李家的台, 我为什么不能阻止?”
    李铭解释道:“简墨还没回国前就跟我沟通过了, 他只是为自己的造纸寻找弥补缺陷的方法,并没有别的意思。”
    “哦?”李微生露出一个凉凉的嘲笑:“这么说他打老宅的主意您是知道的。”
    李铭无奈坦承:“如果你们两的关系不是难得这么僵,我至于这么费心隐瞒吗?我就是不想你们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秘密弄到刀剑相向,才答应帮忙。结果没有想到,你们还是对上了。”
    李微生用鼻子哼笑了一声:“莫须有?恐怕不是了吧,你的这位不承认自己是李家人的侄子,已经把秘密找到了呢?”
    “什么?”李铭大吃一惊,目光投向简墨,“简墨,你找到老宅里的机密了?”
    不光是李铭,穆英和董禹等人也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简墨身上。
    “……立刻走。”简墨向简要交代完。
    “可是,你一个人——”简要犹豫道。
    “听我的。”
    简墨斩钉截铁地说完,目光重新落回李微生身上。他的眼神冰冷饱含凌厉的杀意,是众人没有见过的模样。
    “简墨,”李铭见状不妙,立刻向前一步,身体稍稍把李微生挡住一些,脸上的笑意中带着一丝紧张,“看见你平安回来真高兴。虽然我知道现在不太是时候,但是无论你想做什么,我们能不能先聊一聊?”
    简墨的目光落在李铭身上的时候,杀意消退了一些。但听见李铭的话,他再度捏紧了手中的诞生纸,过了两秒钟才回答:“可以。我正好也有问题想问院长。”
    “你问。”李铭爽快道。
    简墨向简要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在李微生的人停下攻击的时候,简要也停下了己方的进攻,但是改良版血筛阵并没有关闭。
    “我想知道,”简墨直视这李铭的脸,观察着他的表情,“b市,到底是怎么没的?”
    李铭眼睛里的一丝错愕和不解没有逃过简墨的紧迫盯人,他不知道是该遗憾还是欣喜于他的这位院长对此时的无知。或许他还是应该高兴,李家总算还有一个不那么残酷冷血的人。
    “这件事情确实有些蹊跷,具体原因我们至今还是不太清楚。”尽管有些不解简墨为什么提到b市那场大灾难,但李铭还是立刻给出了回答,然后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家其他人,没有知道的吗?”简墨的目光在李微生、穆英、董禹等人的身上扫过。
    李铭皱起眉头:“虽然这件事情与李家有些关系。但是目前还不确定到底是谁做的?你为什么会认为这件事情李家会知道,难道你认为这件事情是李家的人做的?你应该清楚,摧毁b市对李家人并没有什么好处啊!”
    简墨垂下眼帘,沉默了两三秒,然后道:“既然这件事情院长不知道,那听我一句劝告,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李铭见简墨打算结束对话,心中感觉更加不安。他看了一眼简墨身后严阵以待的纸人们,想起什么,立刻问道:“无邪之前说你要在老宅里找东西,找到了吗?”
    简墨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看了看手上的诞生纸:“找到些线索,但是能不能找到答案,现在还不知道。”
    李微生见简墨提到这张诞生纸,立刻质问道:“这就是你在李家找到的,是什么东西?”
    李铭一听李微生说话的语气冷硬,直觉事情要坏。
    简墨轻轻笑了一声,微微侧过上半身,歪着头凝视着李微生,用食指和中指竖起那张空白的诞生纸,此生头一次对一个人嘲讽全开:“什么东西?给你看,你能看得见吗?”
    场面顿时静地一根针落到地上都听得见。李微生这边的人是敬畏于李微生的威慑因而噤声不语,而熟悉简墨的人却是惊讶于简墨居然也会如此毫不掩饰地讥讽一个人,这是很少见的。
    “不管我看不看得见,这个东西你都不能带走!”李微生不知道是素养惊人,还是完全没有把简墨放在心上,面对这样的嘲弄连脸色都没有变,只是冷笑着一挥手,“把他手上的那张诞生纸给我夺过来!!”
    李铭处境尴尬,不知道该拦那一边是好,只好大声警告:“不许动简墨本人。”
    幽暗的星海中,原本已经停止激荡的自由灵子仿佛被巨大的暗流带动,一瞬间全部震动起来。震荡的幅度和方式超过百种,各自不同,但它们的目标却是一致,仿佛爆发的山洪齐齐向某处汇集。
    然而,当百种不同震荡传递而来,却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简墨的身影从原地蓦地消失,在两百米开外的高空之中重现,背影在蔚蓝色的天空下十分清晰。
    他的脚下正是李家老宅附近的小河。
    低头看了一眼清澈的河水,简墨的手指在诞生纸薄且韧的边缘快速一抹。皮肤即刻划开出口子,几滴鲜红的血落在了空白的诞生纸上。
    此时此刻远处的自由灵子震荡也正传递向他手中的染血诞生纸时,简墨轻蔑一笑,只微微舒展着手臂,转动手腕,灵活地躲避异能的纠缠。他手中的诞生纸此时就像是一颗惹人垂涎的龙珠,戏弄这一群贪婪的游龙追逐。
    然而,这一点落在李微生、李铭等人的眼中却是难以置信:异能竟然对简墨手中的诞生纸不起作用。
    “动手,不论什么方法,把东西抢过来。死活不论!!”李微生身体站得笔直,双手却在两侧握紧,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简墨,清晰有力的发令中包含着快要抑制不住的愤恨。
    异能对简墨手中的诞生纸不起作用,但是让他脚下的河水轻易掀起风浪。
    几乎在李微生喊话的同时,数条气势磅礴水龙从河面贯穿而出。
    它们昂起硕大的头颅,双目暴睁,张着满是尖牙的巨口,透明的身体腾起时带起声势浩大的水花,发出水坝开闸万流奔腾时震耳欲聋的轰鸣。尽管水龙的身躯庞大,但动作却极为灵活宛若灵蛇,一出水面便盘旋着,向高空的简墨径直飞去。它们的速度更是惊人,带动了空气发出呼啸之声。
    简墨的头发和衣角被吹得狂飞乱舞,但没有人能够看清他此刻的表情,因为水龙左右上下纵横交缠,眨眼间将他整个身影包裹了进去。
    李铭心胆欲裂,甚至来不及再喊出一句话,就眼睁睁看着简墨被水龙裹挟着拉入小河。
    河面发出巨大的拍击声,雪白的水花溅起十数米之高。
    “简墨——”李铭全身颤栗,又惊又怒。他瞪着李微生吼道,“你还不快把他救上来。”
    李微生脸上得意的冷笑还没有消失,却听见身后一直没有发言的穆英突然道:“不对。人都不见了。”
    李铭满心都是简墨此刻还在河底,一时还没有意识到穆英的话是什么意思。李微生却立刻发现不但一向与简墨形影不离的简要不见了,纸人部落的所有人,包括地上的上千尸体和数千伤员也都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一股强烈的不祥感从他的脚底窜了起来,李微生脑海中一个念头闪电般掠过:难道被水龙拉入河底的人不是真正的简墨,而是对方哪个异级弄出来的替身不成?
    然而他再没有机会去想这些,因为此刻他脚下地面正一块一块裂开,然后或是翘起,或是陷下,然后整个倾覆了过来。
    如果此刻有人在高空俯瞰,绿洲的土地仿佛变成湖面,有人简墨落水处有人投下一块石子,湖面以此为中心,荡开一圈圈涟漪。又好像有双神秘的大手,抓住地面这张毯子,用力地上下抖动,仿佛想把毯子上的灰尘全部抖落。在剧烈的凸起和凹陷下,平整的土地一秒变山峦,一秒变山谷,来来回回翻了几次。横穿绿洲的河道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河水向两岸汹涌蔓延,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倒灌而来。
    置身其中的人此刻变成了泥土中最不起眼的小爬虫,一会被震上天空,一会又被掩盖到地下,然后再度和泥土一起抛上半空,接着又被掩埋进深深的土地……无数惊慌失措的惨叫和歇斯底里的呼救声在土地和更深层的岩石巨大的断裂声中,显得是那样微弱和无力。
    幽暗的星海之中,一批又一批的魂力波动和魂晶不断地抖动着、震颤着……最后宛如浓墨入水一般,逐渐消散开来。
    李微生的指甲深深地抠入木质的窗棂,嘴唇甚至还能看见丝丝血色。他努力想看清外面,然而却什么也看不清。
    因为外面浓厚的烟尘仿佛浓汤一样,将一切都浸泡其中,只留下老宅和周围不到十米的距离安然无恙。
    虽然b市倾覆的时候,他人被刺伤昏迷,万事不知。但是他康复之后,却去了b市多次。而无论哪一次去,那种末日降临的感觉都如同第一次看到时一样侵入他的心神。那是一种面对倾世天灾到来般无可抵抗的战栗感和无力感。
    他原以为这样的灾难,这辈子也只会看到一次。却没有想到,这一次是简墨在他的面前亲手演绎。
    “这到底是什么?”李微生克制着内心蔓延的战栗,沉声问。
    李铭站在李微生的旁边,用难以言喻地神色看着窗外,久久说不出话来。
    李微生没有亲眼见到那一日的惨状,但李铭是见过的:大地倾覆,河流干涸,山脉崩裂,人息灭绝。不过短短三分多钟,这座曾经辉煌了数百年的大型城市的天空就沙飞尘扬、不见天日、到处千疮百孔、残沟断壑。不过短短三分钟,这座泛亚的第一城市,就退出了人类文明史,变成一座没有墓碑的千万级公墓。
    如果说有什么是他这一生最为震撼和恐惧的,就是那三分钟。
    然而,不幸中的万幸,他是那极少极少数的幸存者之一。他知道,如果他不是李家人,不是石人保护的对象,也会和其他上千万市民一样,被埋入那座废墟的某个角落。
    如果说原来李铭对b市那场灾难是出于李家人之手还是半信半疑,此刻他便能够明白简墨问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的。
    此时若有人从高空附瞰原来绿洲,会发现这片土地除李家老宅,所有的地方都变得面目全非,不复旧景。场面同一年前的b市极为相似。只不过因为没有什么建筑,所以只是显得更为惊悚而不是那么悲壮。
    绿洲之外不远处,一个石人正以看似不起眼,实则惊人的速度阔步前行,向西北方荒凉的沙漠方向迈进。石人宛若直升飞机停机坪的头顶上,一个带着银链的黑发青年盘腿坐着,沉默地看着前方。
    第325章 320 故人相逢
    “还需要多久?”简墨第三次问。
    他屁股下的石人依旧保持沉默, 继续在沙漠里大踏步前行。
    简墨放弃了从石人嘴里得到回答的尝试,用手搭了个凉棚,再次眺望远方。
    一望无垠的沙漠,除了近处石人留下的脚印, 再没有别的东西。这种单调的景象虽然有着久经时间打磨的醇厚韵味, 但看得久, 不免也觉得有些乏味。
    尤其是他已经在沙漠里呆了一个多小时了。干燥的空气和高温让人不但心情烦躁, 口鼻也有些不太舒服。
    李青偃留下的那张半成品诞生纸上面传递给他的信息主要有两条:
    第一条是这张诞生纸需要的孕生水材料早已经准备好,就是李家老宅周围方圆十里内的山河地脉,以及李家子孙的一滴血。
    第二条就是谁的血造生的这个纸人, 纸人诞生后,就会将他带到自己曾经发现造纸之术奥秘的地方。
    造纸术果然不是一项发明,而是一项发现。这是简墨看完原文的第一反应。
    而看到关于纸人造生时反应的那一段话, 简墨的心就突突地往下沉:这他曾经在报纸上曾经看到的关于b市大灾难时的种种惨况何等相似。
    莫非所谓的大灾难其实只是以b市的山河地脉为孕生水的一场大型的写造吗?
    简墨不敢往这个方向想, 但他的理智却告诉他, 这并非不可能。
    如果这是真的, 李青偃的想象力和手笔实在是太震撼,也太可怕。上千万活生生的人和几百年来凝聚无数人劳动和智慧的首府之城,就在这么一刻, 成为了死城。
    他不知道李铭说不知道的话是真是假,但他从内心希望这是真的。这甚至与李家没有关系, 而是他希望这个世界上终归有一条底线不会被突破。人一旦没有任何敬畏, 就可能变成可怕到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
    比如有一天, 他生无可恋, 想拖上全世界为他陪葬,就以整个地球的山河湖海为孕生水来一场写造,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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