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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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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曦撅着嘴没说话,她知道母亲对自己还是有所期待的,为了家族,为了阿玛和哥哥。
    佟夫人却握着女儿的手说:“曦儿,你听额娘的,千万别着急,你说你自己才多大?保养好身体,细水长流,长长久久的才是正道。是额娘不好,盼着你为佟家光耀门楣,抵消多尔衮带给我们家的影响,可如今你哥哥也出息了,比起疼爱你,皇上更早重用了国纲不是吗?所以……”
    “额娘。”元曦心里热乎乎的,爬到炕桌对面窝在母亲怀里,“我还是额娘的小闺女呢,我一点儿都不着急,您别担心,就连太后娘娘都对我说,要保重身体,别着急生孩子。”
    “太后也这样说?”佟夫人松了口气,抚摸着女儿道,“那额娘就安心了。”
    “您把心放在肚子里,您闺女好着呢。”元曦说。
    “但是……”佟夫人欲言又止,再三思量,还是开了口,“曦儿,见到皇上宠幸别人,别人有了子嗣,那位陈贵人还升了嫔位,你心里一定难受吧。”
    “自然是有那么一点儿的,谁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只守着自己一个人呢。”元曦坦率地说,“可是咱们宫里有活生生的例子啊。”
    她朝着坤宁宫的方向指一指:“我不要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更不愿糟蹋皇上对我的心意,额娘早就教给我什么是后宫的本分,我心里清楚得很。一旦忘了本分,也就别谈什么福气了。”
    佟夫人安心不已,虽然将来的事也不好说,但只要有机会,她进宫就要好好提醒女儿。
    她家元曦是头一批进宫的人,注定将来会看到越来越多,比她年轻比她漂亮的女人出现在宫里。
    能不能稳住心态,才是决定她这辈子过不过的好的关键,岂是人人都能有太后那样的天命,就连贵为皇后的那一位,怕也轮不上。
    之后母女俩散了,佟夫人去前头等候开席,元曦则到慈宁宫来与巴尔娅一道侍奉太后。
    元宵宴一如既往的热闹隆重,只是如今宫里这些大事小事,全由慈宁宫在主持,福临对此颇有不满。
    他满心想着让额娘省心安逸,可皇后身为中宫,却什么都不管。
    而今日十五,是定例到坤宁宫安寝的日子,孟古青见福临宴席归来,一脸的凝重严肃没好脸色,在一旁挖苦道:“不是又要添女儿了吗,皇上这么难过,是愁她们生不出儿子?”
    福临一笑:“是啊,要不你来生?”
    孟古青眼睛瞪得老大:“你说什么呢?”
    福临反问:“没听懂?还是耳朵出毛病了?”
    孟古青大怒:“这是你一个皇帝该说的话吗?”
    福临本已经脱下了衣裳,又自行穿起来,喊吴良辅准备摆驾。
    他慢条斯理地扣着衣领,对孟古青道:“你这辈子,就只会要求别人,永远看不清自己是什么样子。”
    吴良辅捧着雪氅进门来,知道这二位又吵架了,不敢抬起头,可福临却吩咐:“去把宫里的穿衣镜都搬到这里来,把屋子里照亮堂,让皇后好好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吴良辅一路跟出去,他是自然不会去搬什么镜子的,可皇帝才走下台阶,就听见镜子被砸碎的声音,惊得边上的宫女太监都发抖。
    “那么值钱的镜子,说砸就砸,科尔沁是有金山银山供着她吗?”福临倒是冷静,对吴良辅说,“今日起,她砸坏的东西,不要再补了,让科尔沁自己送来吧。”
    慈宁宫里,苏麻喇正在为太后抹润发的头油,就听见这糟心的事儿,说皇上一个人回乾清宫去了,也没召幸任何妃嫔。
    主仆俩在镜子里对视一眼,苏麻喇道:“您别生气,大正月的。”
    玉儿说:“我要生气,早气死八百回,就看福临自己准备忍耐到什么时候,我是不在意的。”
    苏麻喇担心地说:“就怕到时候,大臣亲贵们阻拦。”
    玉儿不以为然:“大臣们总要做做样子,难不成皇上说废后,他们皆大欢喜?科尔沁的脸面往哪儿放呢?”
    “那……若真到了那一天,新皇后?”苏麻喇道。
    “还是要从科尔沁来。”玉儿叹,“吴克善说了,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为了福临为了大清,我也不得不妥协。”
    苏麻喇说:“上回亲王来,不知父女俩说的什么,亲王离开坤宁宫时一脸阴沉,接风宴上,皇后却挺高兴的。”
    玉儿一脸冷漠:“别由着她作孽,把阿哥所里的孩子都看好了,别让她碰一手指头。”
    皇帝半夜离开坤宁宫的事儿,很快就传遍紫禁城,谁都知道,帝后势同水火,人人都觉得坤宁宫的气数要尽了,可孟古青却仿佛浑然不觉。
    自然福临不会主动去找她的麻烦,两人三四天不相见,彼此也都消停。
    转眼已是二月,西藏活佛入京,福临带领大臣们相迎研究佛学,并侍奉太后在西苑南台辩经讲学,三五日不得归来。
    玉儿离宫,自然带元曦几人同行,连宁贵人也跟着一道走了,留下皇后在紫禁城里看家。
    孟古青的委屈自不必说,这一日走出坤宁宫,漫无目的地逛到了交泰殿,走过那里,便是乾清宫的后门,她定定地看了几眼,不管不顾地闯进去了。
    吴良辅等一众人,都随驾在西苑,乾清宫里值守的太监,根本拦不住皇后,她从书房转到冬暖阁,再去西暖阁,把福临的住处全看了一遍。
    “皇上平日里,在这里做些什么?”皇后问底下的小太监。
    “奴、奴才……”那些小太监不如吴良辅精明,也都惧怕暴戾的皇后,只能胡乱说,“皇上在暖阁欣赏字画。”
    “字画呢,没见挂出来。”孟古青道,“拿来我瞧瞧。”
    第462章 福临,咱们走着瞧
    “皇后娘娘,皇上的东西,可不能乱动。”跪了一地小太监们纷纷说,“皇后娘娘,改天皇上在家时,您……”
    孟古青冷冷一笑,坐在炕上把身子往后靠,刚要开口,感觉靠垫后头像是硌着什么东西,她随手拿出来,是一件画轴。
    “别是什么不干净的,你们才不敢给我看?”孟古青嗤笑的,是福临偷看春宫图,但展开却是一幅汉字。
    “鬼画符,他就喜欢汉人这点东西。”皇后无意欣赏,匆匆又卷起来,不经意地瞥见了底下的落款,董鄂葭音。
    这四个字不生僻,孟古青打小就学汉字,而她们的名字大多是根据念法译成汉字,可如今好些满人起名字的时候,就直接照着汉字的寓意词眼来,而这“葭音”二字,怎么看都是女人的名字。
    想到字帖的原主是个女人,孟古青心里顿时一团火。
    照她的脾气,该直接撕毁了事,可转念一想,被福临丢在这靠垫后头,也许是忘记了。
    她把画轴放回原处,心想就算是个女人,指不定七老八十,是某个满族里老才女,她和福临的关系已经那么差,为了这点小事不值当。
    “我走了。”皇后起身拍一拍衣裳,对地上的人说,“我就是来闲逛逛,你们想给自己惹祸呢,只管随便说。”
    此刻西苑南台的行宫里,福临从前殿信步而来。
    早晨一场讲经让他受益匪浅,但是刚才见了汤若望,听说荷兰使团已经到达澳门,惦记着告诉额娘,并商量一些大事。
    走到后殿院子里,只见阳光明媚,屋檐上融化的积雪正滴滴答答往地上落水,有个人直挺挺地站在太阳底下,满身的委屈。
    “罚站呢?”福临走上前,从背后搂过元曦的腰肢,“活该。”
    元曦抬头见是皇帝,赶紧轻轻推开:“皇上,大白天的使不得。”
    福临促狭地说:“要是叫额娘看见,更要挨罚了?叫你别跟来吧,非要来,害得朕为了你带了那么多人来,不好玩儿吧。”
    元曦撅着嘴道:“是,一点都不好玩儿。”
    福临说:“忍一忍,再住两天就回去了,西藏的喇嘛们也要走了,再过些日子,荷兰人要来了。”
    “荷兰人?”元曦饶有兴致地问,“和汤玛法一样高鼻子黄头发的洋人。”
    “汤若望是德国人,这会儿来的是荷兰的船。”福临道,“那你知不知道驻留在澳门不走的是哪些人?”
    元曦费脑筋想着,阿玛和哥哥都是提过的,她询问福临:“是不是葡萄牙人?”
    福临欣然:“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将门家小姐,眼界就是宽阔,可怜被朕关在宫里了。”
    元曦笑悠悠:“那皇上下回出门,也带上臣妾呗。”
    福临嫌弃:“烦人,到哪里都要跟着。”
    苏麻喇从屋子里出来,见皇帝和佟贵人说笑,她心情也好,但故意道:“皇上,太后娘娘生气呢,您可别和佟贵人说笑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太后冲贵人发脾气。”
    福临今早自己就看见了,讲经会上,元曦睡着了。
    他瞥了眼元曦,元曦害羞愧疚地低下脑袋不敢给自己辩驳。
    “活该。”福临含笑,但牵了她的手说,“去给你求个情,一会儿冻出毛病了。”
    元曦立时笑得比蜜还甜,乐颠颠地跟着福临走了。
    苏麻喇看着年轻的一对儿恩爱,心里就舒坦,这样的日子多好啊,和乐安逸。
    皇上并非只对佟贵人如此,对其他几位安分老实的后宫也很和气,实在不明白,皇后到底是哪儿下不来台,非要和所有人过不去。
    而紫禁城里,晚膳时分,有从西苑南台送来的膳食,说是皇太后惦记皇后在宫里是否吃得好。
    孟古青冷笑:“从那里送过来,冻得跟屋檐下的冰棱子似的,是怕我吃不坏肚子吗?”
    那些人不敢乱说话,禀告皇后再两天太后和皇帝就回宫,孟古青又对塔纳说:“是要我去宫门外迎接?”
    塔纳尴尬地笑着,打发了来传话的人,回来就见皇后发脾气,推开碗筷说:“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她撂开手往屋子里去,瞎转悠了两圈,看见了挂在墙上装饰的字画,想起乾清宫里那一卷被藏在靠垫后头的东西,问塔纳:“满人里头,有没有叫董鄂葭音的书法家?你知道吗?”
    塔纳愣一愣说:“这个名字,听着很熟悉呢。”
    孟古青便问:“在哪儿见过,听过?”
    塔纳一面回忆,一面说:“书法家倒是不知道,可是奴婢记得前年选秀的时候,有个秀女就叫董鄂什么家什么音的,奴婢记得那天所有人里头,她算得上是最漂亮的一个了,但是被皇上撂牌子了。”
    孟古青的回忆也闯到眼前来,她记得很清楚,有个特别漂亮的秀女。
    当时她正厌恶,谁知那一排人都被撂牌子,叫她暗喜不已,但她只顾着嫉恨那个女人的美貌,把名字给忘了。
    “你确定,叫董鄂葭音?”孟古青再问。
    “这……”塔纳又不敢保证了。
    “去打听。”孟古青抓着她的胳膊说,“但是悄悄的,别让人知道,塔纳,你若背叛我,你知道该是什么下场。”
    “是、是……”塔纳心里慌乱,但想着又不是下毒下药这类事,不过是打听一个不在宫里的人,应该也算不得什么,于是便照着皇后的吩咐去做。
    而这个董鄂葭音不提起来也罢,提起来竟然很有名头,一点不难打听,毕竟那阵子她迟迟不被指婚,还是在外头刮过一阵风。
    两日后,塔纳跪在皇后跟前,尴尬地说:“那位秀女被撂牌子送走后,一直没有着落,等了大半年后,皇上下旨令她随父回江南,照规矩,这三年里若是没有婚配,下一回选秀还要来的。”
    “皇上是什么意思?”
    “奴、奴婢怎么知道……”
    孟古青的眼珠子冷幽幽地转着,留着长指甲的手指,一下下勾过靠枕上的绣花,突然勾住拽不动,硬生生把指甲勾断,疼得她眉头紧蹙,手握成拳头砸在靠枕上:“福临,咱们走着瞧。”
    是日傍晚,皇帝侍奉太后回到紫禁城,竟见皇后前来迎接,她和和气气满脸堆笑,更是主动来搀扶太后。
    玉儿被孟古青笑得心里发毛,就觉得这人有些不正常,但回头和苏麻喇说起,又自责:“我这样也不好,怎么就见不得她学好呢。”
    苏麻喇道:“还不是您一次次给皇后机会,皇后一次次不珍惜,不过皇后今日这么给皇上面子,咱们也不能不当一回事。奴婢一会儿送些东西过去,叫皇后知道,她的孝心您是受用的。”
    玉儿叹:“只要她好好的,谁愿意兴师动众地废后呢,还给福临在青史上留一笔,我都嫌膈应。去吧,拣她爱吃的东西送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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